一营炮兵连(六十七)六八年兵和七七年兵
作者寨主六号
围墙施工开始后,李助理拿来了一些新买的铁锹,我们连的战友就用这些铁锹按照李助理和技术人员事先用白灰标记好的围墙走势开始开挖基槽,也就是挖出一个一米深的沟。因为跟平时在连队干活需要自己去村里老乡家借工具不一样,所以大家挺满足和高兴。
我们在挖基槽的时候,李助理雇得当地老百姓,用四轮小拖拉机开始顺着基槽的走向进料。最开始是石头,后来是红砖,最后是生石灰和沙子。这个生石灰我们太熟悉了,就是我们营附近那些石灰窑上烧的,具体是那个窑的不清楚。
对这些生石灰的使用大家都知道,需要在坡地上挖两个上下连接的槽子和大池子,把生石灰放进上面的槽子里面,然后把用小拖拉机拉来的水放进去,生石灰就会沸腾开锅,等彻底沸腾所有的石灰都化开以后,再用水把石灰冲入相邻的大池子里面沉淀就成了熟石灰,把池子里剩下的石灰渣子捞出。在槽子里面放入新的生石灰如法炮制,池子里面沉淀好的熟石灰跟沙子混合以后,就是我们砌墙的粘结填充材料了。
砌墙这个事儿挺有成就感,每天都有新进展。在挖好的基槽里面,首先用石头垒砌地基,然后在石头上开始用红砖砌墙。我们连的战友们主要是给雇来的师傅们打下手,开始是把石头扔到基槽里面,由师傅们来调整石头的位置和摆放,垒砌成上面呈一个平面的地基。开始砌砖的时候不用搭建脚手架,随着围墙的长高,后来就需要搭脚手架了。沙子灰被放到黑皮材质的灰斗里面,红砖被放到师傅手边。
开始干的时候没有摸到规律,不到两天大家就都熟悉并找到规律了,对于当天需要干啥,第二天需要干啥,班长就能把人员调配开了,这点完全不用操心,我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调剂好大家的伙食搞好后勤保障上了。
我们二十几个人离开连队,炊事班派了一个人给大家做饭。首先需要在住的房子前面露天里沏一个炉灶,新买一口不大的锅和笼屉,所有的炊具都是现买的。切菜和揉面都在住的房子里面,另外找了一个人负责买菜。因为就一口锅,也就不讲究啥四菜一汤了,做的菜加大点儿量就是了。
开始因为需要购买炊具等花销比较大,连队把我们这些人的伙食费全额支付给我们。谢德甫来到连队当了指导员以后,第一项施政措施就是由他来管连队的伙食。他的理由是我太年轻又是一个代理副连长,他说在通信连他就是经委会成员,有丰富的管理伙食经验,连长指导员都拿他没法。连长朱明清没有表态不置可否,我因为确实是代理副连长,所以理不直气不壮也说不出啥,从那以后管后勤在购买东西的发票上面签字这个事儿就由老谢来办了。老谢接手的第一天晚上,就让炊事班煮了一战备盆排骨,请我和老朱以及连部的人员吃,还拿出了他自己的一瓶白酒,一边吃喝一边跟我们说他在通信连的过五关斩六将。
指导员亲自抓后勤在发票上签字,不知道团里其他连队,在一营肯定就我们连这么办,我们在弹药库修围墙期间,因为一条大鱼,老谢把我们的伙食费卡掉了不少。
跟老连长聊天的时候,说起来团里的老乡,他们说通信连副连长王辉家是涿州的。所以再去团里开会的时候,就跟王辉熟悉了。我们在弹药库修围墙期间,有一次我去团里办事儿,正碰上坐着三轮挎斗摩托的王辉,他们通信连在易县安各庄水库驻训。聊起互相的情况,他跟我说安各庄水库那里有大鱼,还挺便宜。我当然就让他下次给我们带回来一条。
过了没有两天,随着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王辉派人送过来了一条十多斤重的白鲢鱼,价钱确实挺便宜,关键是易县没有卖的。我们炖了一大锅,鱼汤泡米饭大家吃得都挺高兴。负责买菜的人回营房取钱回来的时候,跟我说指导员说了,你们都能吃上大鱼了,连队都没吃上,所以伙食费不能全部给你们了,要照顾全连的情绪。
对于搭便车回到营房的我,根本就不等我开口,老谢就埋怨我年轻不会来事儿,知道他家属来队,吃那么大的鱼也不说给他送回来点,哪怕把鱼头送回来也行啊。然后就跟我说,不要着急走,趁着他家属在,我们一起喝点儿。当着沏茶倒水问寒问暖的嫂子穆希红的面说这些,我本来是想跟他说我们平时最多两个菜,他不能减少我们伙食费的,但到嘴边的话我说不出来了,因为说出来就破坏这种和谐的气氛了。
站在西留山东侧俯瞰原来团部大院,山脚下水泥护坡的水渠即为南水北调工程,和水渠平行还有一个国家重点工程,京陕天然气进京工程,因为输气管道被覆盖填埋不易看出来。
也是因为这条大鱼,使我感到王辉是个非常实在办事靠谱认真的人。不管是他后来当连长还是后来我们同在司令部当参谋当股长,我们一直玩儿的挺好。
在北京执行重大任务期间,我们俩都在当连长。局势平稳以后,我看到通信连的战士站岗执勤都是赤手空拳,就问王辉是咋回事儿,他告诉我他们连来的时候就没有带枪。想起当初他帮我买的那条大鱼,我当即就说借给他们连两支冲锋枪但不给子弹,那个时候这种行为就相当于雪中送炭,王辉表示非常感谢,后来也就有了这张照片。
在部队的历史上,有两个年度的兵比较特殊,一个是六八年兵,一个是七七年兵。
建国以后,没有极特殊的情况,部队都是每年征兵一次。六七年比较特殊没有征兵,可能是文革刚开始的原因。所以六八年的征兵数量比正常年份要多,加之当年大学停止了招生,工厂也很少招工,当兵成了青年人的最佳选择。当时部队需要派出人员到地方单位去支左,干部缺额也多,那个时候都是从战士中直接提干,所以六八年这批兵提干的也就多了。
我刚到老部队的时候,从师参谋长冯兆举,到我们团长魏茂金,再到我们连指导员刘志军连长王金海,可以说从副师到正排,都有六八年的干部。六八年这批兵来到我们团的时候,我们团还驻在徐水县固城的营房,一年多以后才搬到易县,接防移驻北京的炮兵六师的这个营房。固城营房后来几经辗转,最后是一一三师高炮团进驻。九十年代北京石景山出了一个轰动全国的抢枪杀人犯白宝山,就是从这个营房的哨兵处抢走了一支冲锋枪。
六八年新兵到部队以后,都是各连组织了短期训练,然后就分到老兵班排执行任务了。由于当时的社会氛围和部队在社会中的地位,六八年兵普遍素质较高。几十年以后,部队很多高级领导都是出自这批兵。
跟六八年兵一样,七七年兵也挺特殊,七七年兵的特点是女兵多小兵多。当年很多家长为了躲避上山下乡,都想把子女送到部队,部队的干部们近水楼台更显得迫切。恰逢刚刚粉碎四人帮,面对多年累积下来的问题,英明领袖华主席大笔一挥,要求对这个问题集中解决一下。因为不知道第二年还有没有这个政策,所以各个部队家属院的孩子们,翻出家长的军装一穿,就到部队报到了。
我听亲历者讲,当时我们军家属院门口停了一辆大卡车,然后带车的干部就吆喝:谁家有人当兵上车走了啊。很多十三四岁的孩子,因为怕过两年还要下乡插队,也就爬上了汽车。还有很多已经上山下乡或者参加工作的,也借机离开原单位参军了。参军的手续相对于招工需要单位领导同意层层审批更加简便,参军只需要在当地派出所注销户口即可。当时部队师以下的单位很少有能安排女兵的岗位,结果我们团就来了将近二百个大大小小的女兵。这里面除了在部队有亲属关系的,也有不少跟部队联系比较紧密的地方干部亲属。
面对这么多女兵,除了通信连和卫生队,机关里面也塞进了不少女兵。随着上山下乡运动的停止,知青大批返城,疯狂涌入部队的参军潮也就随之退潮了。前两年有个朋友问我一个部队高级领导的简历是真是假,说按照年龄算他十四岁就当兵了。我说你看他是七七年兵,当年像他这样的兵不在少数。
七七年兵虽然部队子弟多,但提干的并不比六八年那批兵多。因为他们赶上了停止从士兵中直接提干的政策,他们提干也需要考试入学了,最后能走上领导岗位的一定是这批兵中的精英。从七七年以后,部队的女兵数量急剧减少,几年以后,随着她们陆续离队,女兵恢复到了正常数量,师以下部队很少再见到女兵了。
一营老营房内的水塔,在各连伙房后面,如果有电的时候它负责给全营供水,周边石灰窑的人也会推车或者肩挑来营房水管接水。
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李振庭老大哥并不是老古板,很有人情味。围墙修建完成以后,他把当脚手架使用的杨木板子送给了我,按他的说法是我个人用也行拿回连队烧火也行。
那个时候我们连里还有一套木工工具,虽然不太好用但凑合能使。靳德奎问我箱子的尺寸,我不知道这种箱子实际上是有固定的比例和尺寸的,就跟他比划了一下。为了做两个箱子,可给靳德奎老战友累坏了,主要是板子上面沾的石灰太难处理了,工具又不给力。箱子做好以后,做工没有问题,但一比二的比例,怎么看怎么跟我一样显得特蠢笨。
蠢笨也就是它了,我又买了一桶国防绿的油漆给刷上了,而且刷了好几遍,把那桶油漆都抹糊上去了。想起我们在军校去西柏坡参观的时候,看见刘少奇同志当年的箱子左上角写着“奇字多少号”。我也来个东施效颦柴狗学狼狗,让文书高峰用白油漆给两个箱子左上角写上“峰字001”和“峰字002”。写完以后我一念就后悔了,这不就是疯子了么。后悔我也不敢说出口,木已成舟就这么着吧。至今这两个箱子我还留存着,装了很多破烂儿。
在此衷心感谢老战友李振庭、王辉、靳德奎和高峰,祝老战友们身体健康生活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