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汪精卫和陈璧君,是中国近代史上“国人皆曰可杀”的大汉奸。然而,我收藏的两件物品,却折射出这对夫妇人生的另一面。
一件是,汪精卫行书诗札《十八学士登瀛洲》。据《旧唐书褚亮传》记载,瀛洲,传说中仙山。唐太宗李世民为网络人才,造文学馆,以杜如晦、房玄龄、孔颖达等十八人为学士,分三批,每天六人值班,讨论典籍,时人称之为“十八学士登瀛洲”,为天下所慕向。
汪精卫这首七言古风诗札书于丁丑冬(1937年12月)。是年初,汪精卫刚从德国就医回国。之前,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形成汪主政、蒋(介石)主军再度合作局面,全民族抗战大势所趋。七月汪精卫在南京发表题为《最后关头》广播讲话,称:“我们要有绝大的决心与勇气来牺牲。”《十八学士登瀛洲》诗札中的诗句“龙姿日表真神武,跃马挥戈靖环宇,弘文高馆罗豪英,群贤入彀如登瀛,千年盛事亦如此,疋素幻出风流精”,就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汪当时的心境。
另一件是,陈璧君签名题诗本。签名题诗本为1928年创刊的《奔流》杂志第二卷第三号。在这本杂志扉页与书后均有陈璧君题诗,文字秀挺柔美。诗云:“鳞鳞日照鸳鸯瓦,姑射仙人住其下,素手闲调雁柱筝,花雨空向湘弦洒。谭嗣同古意一章,庚午秋八日璧君写于稷门。”
汪精卫、陈璧君这对为国人不耻的天字第一号卖国贼,为何在当时尚有如此进步之言行?这需要从其历史说起。
汪精卫和陈璧君曾有过一段令人炫目的历史。但是,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历史关头,他们为何又逆潮流而动,卖国求荣,堕落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汪精卫降日后,著名爱国将领冯玉祥写《黄花菜》一诗讽刺之:“时当二九天,蜀道菜花黄,此花有傲骨,胆敢战风霜。前方正抗敌,汪贼竟投降,领袖欲太重,汉奸也愿当。只知富与贵,不替民族想,呜呼汪精卫,不如菜花黄。”再看汪精卫为追逐权力媚日求和的丑恶嘴脸,真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其二,政治性格使然。汪精卫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学而优则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中国知识分子恪守的政治信仰。青少年时期形成的这种政治性格,随着他党内地位的不断升迁和时势的变换,驱使其政治欲望水涨船高,欲壑难填。然而,由于汪精卫少年时期丧母丧父,其长兄对他管教极严,又形成了他外表谦和而心地狭窄、懦弱自卑而又要出人头地的矛盾性格。这种先天的重文轻武、懦弱有余、刚毅不足的性格,成为其“问鼎”政治、屡屡败北的致命弱点。孙中山晚年批评汪精卫“长于调和现状”和容易被软化,可谓一语中的。在汪精卫的政治生涯中,他上台下野,离国韬光养晦,养病治病成为他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他的病,一方面是身体确不健康,但更主要的是他性格软弱,无担当,在同各派军阀政客纵横捭阖的争斗较量中,遇到不能解决的难题时所采取的一种搪塞策略。
西哲有言:权力是一副毒药。回顾汪陈夫妇的曲折复杂人生,为了追逐权力,从当年声名显赫的反清斗士、革命党人,堕落为臭名昭著的汉奸政客、民族罪人。真是可悲,可叹,可警,可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