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有朋友说“都两年了范闲还没追到李承泽”,我和范闲都深受打击
搞了一个回礼,是叶灵儿来问赐婚,随便摸摸,不知道行不行,大家就当个乐子(其实很烂,没什么意思就是了)
李承泽对于“神仙局”知道得远比范闲要多,因为他对上位者的揣测要远深于范闲,所以他很笃定,悬空庙一事上,必定有鉴查院陈萍萍手笔,甚至这位实施的方案比庆帝的那把火来得更为狠辣。陈萍萍的目的不仅是帮皇帝敲山震虎,还有许多别的企图,譬如让皇帝更信任范闲...
李承泽对于“神仙局”知道得远比范闲要多,因为他对上位者的揣测要远深于范闲,所以他很笃定,悬空庙一事上,必定有鉴查院陈萍萍手笔,甚至这位实施的方案比庆帝的那把火来得更为狠辣。陈萍萍的目的不仅是帮皇帝敲山震虎,还有许多别的企图,譬如让皇帝更信任范闲之类的。
不过此事已然休了,李承泽也无意多言,同范闲多说两句闲话也不会显得他李承泽更聪明,不如点到为止。
出宫的路上,李承泽本应身心舒泰,可是范闲的表白随着夜风时时萦绕,让他觉得有些烦闷,连一向飘然的步子都踩得分外四平八稳。
谢必安走在他身后几步,听得李承泽忽然问道:“必安,你有没有心许过谁?”
沉默的剑客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头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未知的东西还是太多了,所以他决定转移话题,哪壶不开提哪壶:“范闲对您说了什么?说心许您?”
李承泽冷哼了一声:“我们这位小范大人未免也太幽默了。他难道逢人便说自己喜欢对方?你还记得靖王府里,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问我信不信一见钟情,如今又要跟我谈什么日久生情。范闲他懂什么日久生情,他与我哪里来的日久?”
日久可能是没日久,生情倒是不一定,只不过生的是什么情就不好说了。谢必安话不多,更不愿意在这种时刻触李承泽霉头,于是他顺着话往下接:“搞不好范闲会以此为由头给我们找麻烦,殿下要多加提防才是。”
这一茬李承泽倒是没有料到。
他仔细一想,当初范闲和林婉儿情意正浓的时候,确实听说过半夜爬窗读西厢之类的轶事,但那个时候他们是比翼连枝的一对儿鸳鸯,皇命钦定,哪敢有人说个不字,即便林若甫和李云睿是林婉儿的亲爹娘,也不能对此横加干涉,只能任由范闲出入林婉儿的闺房。
这种事其实是很不得体的,不过林婉儿一介女流,没有其母翻云覆雨的手段,充其量是皇室摆门面的一只花瓶,加之她和范闲的事板上钉钉,所以无人置喙。可是如今林婉儿的位子上坐了李承泽,要是范闲也使那套半夜爬窗读西厢的把戏,意味就大大不同了——纵然李承泽出去嚷嚷自己与范闲不合,满朝文武又有多少人能信?
或许旁人看不清,觉得此时东宫和二皇子为夺大宝打得不可开交,范闲是二人都争相拉拢的对象,但是李承泽清楚明白地知道,现在大宝上的那位只希望范闲不偏不倚,非要有所选择,也最好是倾向太子,毕竟太子才是以后的皇帝。若是范闲追求李承泽的风声传出去,庆帝又该怎么想?
与范闲相交越深,自己的路便越窄,李承泽重生以来就明白的道理,不知为何总是无法贯彻执行,眼下他的处境甚至因为范闲突如其来的表白变得更糟了。
李承泽闷闷不乐地踢着一块小石子,最后决定还是稍稍放松一些,按照上一世的进度,范闲还要修养好一阵子,或许等他头脑清醒了,就知道自己说了天大的胡话。
事与愿违,范闲的头脑不仅没清醒,还变得让人更难以理解了。
庆帝有意让他下江南接管内库,而范闲不知说了什么,居然让皇帝下旨叫李承泽与他同行。
皇子不离京,离京就意味着被彻底踢出竞争行列,从此尊卑有别,这辈子只能在封地里图个安稳,做个王爷。
然而此时此刻,李承乾纵使是利刃也还不到出鞘之时,庆帝这个磨刀人离不开李承泽这块磨刀石的辅助,他却能把李承泽踢到范闲的随从队伍里,这简直荒唐至极。
朝堂为了此事震动起来,大家议论纷纷,有说这是圣意已决,二皇子夺嫡气数将尽;也有人反驳说,范闲此去目的地是江南内库,皇室子弟谁人能插手内库事宜,这分明是天子开恩,对二皇子青眼有加;针对内库说,唱反调的大有人在,觉得或许只是忌惮范闲作为下臣一家独大,以后恐危及皇权,这才叫以后同为人臣的二皇子去牵扯一二;不过更有人对此观点嗤之以鼻,阴阳怪气道,如果东宫连这种权衡之术也要老子帮忙先行铺垫,那即便他以后荣登大宝,也不见得是个优秀的守成之君……总之大家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李承泽本人身处舆论风暴的中心,却表现得比较平静。
来宣旨的侯公公已经走了,李承泽接了圣旨站在原地,垂下眼睛盯着手里明黄的卷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范闲跟着侯公公一路登堂入室,现在春风得意地负手而立,脸上的笑容里是根本没想克制的骄傲,他脚跟一踮一踮的:“殿下要是在想我是怎么劝服陛下的,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李承泽确实很好奇,他不觉得庆帝对范闲的偏爱深到会纵容他破坏自己的磨刀计划,更别提让一个皇子跟着去看内库,但是他更明白,重要的不是范闲说了什么,而是范闲求得了什么结果。
上一世,范闲下江南耍了好大一通威风,借着接手内库的名义狠狠碾了长公主和二皇子一脚。
李云睿失了内库就是失了主心骨,虽然心气还在,但是要续上,多少是有点儿力不从心了。她自比叶轻眉,觉得自己不遑多让,可学识和眼界格局终究还是限制了她,内库对叶轻眉来说只是无数创造的之一,而对李云睿来说,或许就是整个一。
至于李承泽本人,他从抱月楼以后就被范闲打压得几乎动弹不得,本还指望着在内库上能留下点“遗产”给范闲,可惜范闲没有给他们可以钻空子的机会,下手稳准狠,毫不留情地就把烂摊子给抖落干净了。
不过这些都是前尘旧事了,既然此番范闲盛情邀请他一起下江南,内库一事上显然能有所转圜,说不定李承泽还能借此机会,在资金一脉上彻底与李云睿撇清关系。
他若有所思地拿圣旨敲了敲手心,又挽起眼风去看范闲。
范闲抬首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大犬,看见李承泽瞧自己,又露出卖乖的笑:“殿下可是好奇了?”
李承泽陪着他一起笑,觉得范闲此人真是有神奇的魔力,居然能把卖弄自己一事做得如此信手拈来而又不招人讨厌,难怪世上爱他之人何其多。从前李承泽也喜欢他,不过现在么,又两说了。
只听二皇子道:“我虽好奇,但不想听小范大人说故事。旨我也接下了,小范大人请回吧。”
下江南是拣了明年开春的时候,眼下还不急,还有一段太平日子可过。李承泽最头疼的无非是想法子应付李云睿。
长公主消息灵通,不灵通也有的是人上赶着给她放鸽子,李承泽要跟着范闲去内库的事自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离了京都,李云睿连指甲上染的红色都淡了几分,像是真的失了欲望和野心。
听见鸽子扑棱声时,她正坐在几前一下一下地捣花瓣,皱了皱眉头觉得被扰了清闲。不过当燕小乙逐字念出来信后,李云睿手里的杵就当啷一声砸进臼里。
她面色冷漠地看着臼里绛红的花汁,忽道:“老二很久没跟我这个姑姑谈心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应该也很惶恐。我这个做长辈的,偶尔也该去关心一下侄子。”
可惜侄子一点儿不想领姑姑的情。
“这封信若是到了李承乾手里,才正合适;落我手里,未免暴殄天物。”李承泽自哂,他对李云睿的嘘寒问暖很是不适,对如何回信也尚未有计较。此去江南内库,就意味着除私兵以外,要彻底断了和李云睿的联系,李承泽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他既要装着和他的好姑姑同心同德,又要装着和他的好姑姑离心离德。一方面,私兵还绊在这对姑侄中间,另一方面,范闲正在旁观他如何践行出口之言。
李承泽得罪不起李云睿,也得罪不起范闲,他们两人中的无论哪个,在庆帝心里的地位都比他李承泽要高。李承泽就像是一块儿糯米汤圆里的黑芝麻猪油馅儿,与他们格格不入,却还要被迫夹在他们中间,小心着不能露馅儿。
给李云睿回信的念头暂时被压了下去,李承泽打算出门走走散散心。
天气日渐冷了,京都的路边摊上已经支起了羊肉汤的锅,李承泽嘴馋,想拉着谢必安去买上一碗。
自重生以后,李承泽出街就再也没有清过场,倒不是因为他还惦记着范闲对此骄奢淫逸的评语——李承泽不能说全然不顾范闲的想法,起码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是根本无所谓了,范闲放屁关他何事,他乐意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再清场是因为他每每回想起自己前世一个人赴死的样子就觉得凄凉。一个人死确实很平静,但是也过于平静了,现在若不是谢必安还陪在身边,李承泽也会恍惚觉得自己不过是孤魂野鬼大梦一场。因此他在有机会上街的时候,会迫切地想要融入人群,去烟熏火燎的地方感受一下人气,即便那些热闹和喧腾并不是为了他而发生的,起码李承泽裹在里面,也好端端地活在里面。
而这种对生活的渴望带来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利于李承泽遮蔽身形。
原以为范闲是发疯才玩的表白心迹那一出,没成想他连发疯都是动真格的,身子大好后,一有机会就来和李承泽寒暄,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和人说说话,而李承泽不胜其烦,已经无数次借着人群掩蔽躲开范闲的接近了。
本以为今天也是如此,但是范闲显然学乖了,他不玩守株待兔那一套,扮的是螳螂捕蝉。
等李承泽在羊肉汤的铺子里把椅子坐热了,店小二也把羊肉汤端上来了,范闲才慢悠悠地从帘子后面踱步出来,一屁股杵在了李承泽的对面。
谢必安很想出剑,但是此处是闹市,李承泽又偏头看了他一眼,所以剑客忍气吞声,只能捏紧了拳头,等着范闲出言不逊的机会,下手揍他两个眼睛两圈青。
李承泽自知躲不过,也舍不得鲜美的羊肉汤,更觉得抱着羊肉汤逃跑有失风度,于是非常安分地坐在原地,也不看范闲,自顾自地舀起一勺喂进嘴里:“小范大人也喜欢这家的羊肉汤吗?不如我请上一碗,让小范大人尝个鲜?”
范闲一手托腮,歪着头盯着李承泽品尝,看着李承泽嘶嘶哈哈不成体统的吃相很是满足:“殿下很喜欢这家羊肉汤?”
“以前也没这么喜欢,只是图他们家做得新鲜。”李承泽头也不抬地又往嘴里塞进一块儿肉片,说话也有些含糊,“但是最近似乎是换了手艺,汤鲜味美,比之前大有长进,弄得我想挖了厨子带回府去。”
“可是殿下现在还坐在这里喝汤,看来是没能把厨子带回去。”范闲托腮的手换了一只,侧着的脸对上了谢必安,谢必安瞧着他一脸春色,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我是想过,但一转念又觉得算了。”李承泽吃得快,已经捧了碗把最后擓不起来的汤全都倒进嘴里,一个大碗把脸遮了个严实,“这么好的汤,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吃,岂不可惜?”
他把碗放下,慢吞吞地从谢必安手里接了帕子擦嘴,又慢吞吞地去看范闲:“我这个人呢,还是惜才。要是在我手里待不好,那我觉得还是放出去更为优选,小范大人觉得呢?”
这话有点划楚河汉界的意思了。
比起李承泽这么清楚地划分“我的”和“不是我的”,更令范闲觉得惊奇的是,李承泽居然愿意把厨子给放出去——不知从何而来的刻板印象,让他觉得李承泽像是会做出“得不到就毁掉”这种事的人。
放在以前,范闲一定觉得这是件好事,但是现在他心境大变,喜欢使人盲目和幼稚,如今他恨不得天天粘着李承泽,变着法儿地出现在对方眼前刷好感度,被人躲了还觉得委屈。
“我觉得,殿下还是可以争取看看的,万一这个厨子喜欢给你一人做事呢?”范闲意有所指。
这话有歧义,起码范闲的意不是李承泽希望的那个意,李承泽为此难过地叹了口气。
从某种角度而言,也不能说范闲的刻板印象就不对,李承泽上一世不仅起了“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思,他还非常务实地动手了,倘若他运气好一点儿,或许范闲真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很可惜,上天没有眷顾。
范闲心境大变,李承泽也心境大变,他学会了一个道理:接受变数。因此,他才能坦然地面对范闲。而在范闲开始节外生枝向自己表白心迹以后,李承泽又学会了第二个道理:逃避可耻但有用。眼下,他明白了第三个道理:如果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不如正面出击。
于是,在叹完一口气后,李承泽下定决心:“范闲,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追求我。”
“但是,答不答应的权力在我手中。如果我最后的答案是拒绝,我们就好聚好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今夕是何年啊啊啊啊啊
半原著向ABO/破镜重圆也Ax青O
旧设老王但前夫是诸葛青版
有原创角色,天雷狗血ooc致歉
Summary:“从前,王也有个漂亮朋友。”
第二十二章
在双脚踏上碧游村的土地的那一刻,王也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碧游村外表看上去就是个普通村子的样子,只是他路上撞见了几号看起来像是村民、正忙着农活的人——无一例外全是异人,这就不同寻常了。他到了村口没多久,就有人急匆匆进去喊什么村长,没一会儿,一个白毛非主流乐呵呵地走出来。
他自我介绍叫马仙洪,是八奇技之一“神机百炼”的传人,之前他看到的就是他的神机造物...
他自我介绍叫马仙洪,是八奇技之一“神机百炼”的传人,之前他看到的就是他的神机造物。说完,马仙洪冲王也伸出一只手,看起来是要握手。
这家伙留着一头极长的白发,额上缠绷带,脸上点红痣,穿得还云雾缭绕的,王也觉得他看起来就不靠谱,于是没握他的手,毫不客气地问道:“诸葛青在哪?”
马仙洪把手收回来,不急不慢地解释道:“诸葛兄弟也是我们的客人,现在正在村里,好生招待着呢。”
谁知道你的好生招待是不是真的好心。
王也道:“我不和你说有的没的,带我去见他。”
马仙洪笑着摇摇头:“我没动他。”
“说实话,”他接着道,“诸葛青是个添头,我
们的目标,一直都是你。王道长,异人界现在都在传,说你出家之前,你们两个是一对,还差点结了婚……我们才试着喊诸葛青来。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的这么快……”
马仙洪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主要目的就是一个:他们这些八奇技的传人应该联合起来,比起其他异人门派,他们才是一家人。按辈分来说,王也是周圣的弟子,算是他叔叔。
王也有点无语,行,你还知道我是你叔叔,那世侄快把你青叔还给我,叔叔这边婚姻大事很着急啊。
在他看来,马仙洪这话不如拿给张楚岚去说,那家伙估计还真有可能会听进去,毕竟之前的事闹得老天师出不了龙虎山,张楚岚现在身边也就陪着一个冯宝宝。但马仙洪和他王也说,就是纯对牛弹琴。
他怎么可能和一个把他家人扣在手上的人做一家人?八奇技这种东西,他跑都来不及,自己迎上去,怕是疯了吧。
“停停停。”王也及时叫停了他声情并茂的演讲,“我这次来,就是要带诸葛青走,别的先不提。”
马仙洪皱眉:“很急?”
王也非常诚恳:“很急。急着回去结婚。”
马仙洪当场肃然起敬。
但他还是不死心,劝道:“我看诸葛兄在我这住的也挺开心的,要不你俩多留几天。”
王也:“哈哈……”
王也一开始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能让他丢下小黛就直接离开,直到他看到马仙洪的神机,才意识到大概是麻烦了。
武侯派一派学奇门,一派学神机,他当初能追着王也跑去北京,怎么就不能追着神机百炼跑到碧游村呢……
所以他有些茫然地站住了。
他当时来北京,是为了风后奇门,还是为了我呢?
这当然没什么区别,风后奇门唯一的传人就是他,但是他非常微妙地意识到在诸葛青的位面那里,风后奇门是比王也本人的地位要稍微高一些的。
想着想着,他心里叹了口气,起码他当初喜欢我又不是因为风后奇门……
看王也不说话,马仙洪估摸着他同意了,就接着说道:“王道长,既然他是你的人,那就不避嫌了,正好我现在也腾不出空屋子,你俩就凑合一下住一块吧。”
“我现在带你去找诸葛青。”他挥挥手,像是想起什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红色的盒子往王也手里塞,“哦,既然你俩住一块的话……这个是我的诚意,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马仙洪的东西……
王也把盒子捏在手里,没有感受到什么炁的波动,估计是他的神机造物。
果然,马仙洪接着说:“里面有使用说明。”
行吧,王也把它放进口袋里,看起来也不像什么要害他的样子。他总不能给他一个摄像头吧,马仙洪还有这癖好。
他又摸了摸裤子口袋,莫名觉得这个大小正好够装一个戒指。
我没给老青买过戒指啊……他模糊地想,我居然只给他买过那条廉价的手编红绳,而那条绳子已经断了。他又想起当时龙虎山上冯宝宝挖了个坑要埋他,诸葛青那个时候蹲在他旁边,哼着歌,用草叶编了个粗糙的指环。
回去就买,他打定主意,金的银的翡翠的,要什么都给他买。
马仙洪喊的人回来了,他和他聊了两句,冲王也招招手:“我带你去找他。”
他们穿过村庄,往后山的方向去。其实刚到后山那片树林,王也隔老远就在湖旁的大石头那儿看见了那头耀眼的青色头发,旁边似乎还站着两个人。
从北京走之前诸葛青还穿着他那白衬衫长牛仔裤,这会儿就已经换上短袖大裤衩了,露出来的胳膊和腿都白得晃眼。
王也走近几步,抬起手:“嘿……”
背对着他的诸葛青听到声音,转过身,露出了被他遮住的两个人。其实诸葛青在Omega里算得上特别高的那一挂,和王也差不多,宽肩窄腰的,只单侧面看特别薄,穿衬衫就很好看。
两张青春貌美的漂亮面孔登时有点讶异和警惕地看向王也。
他在这村里是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这很正常,两个女孩中那个短发高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转头问诸葛青:“这谁?你认识吗?”
诸葛青脸上还挂着笑,身体侧向她的方向,黏黏糊糊地说:“哎呀蓉蓉,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王也在一边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
又和女孩儿聊天!
而且,又是那副样子——那副自信又游刃有余的样子,表情如上位者一般吊着,言语却像下位者一样说尽讨好和撒娇的话,那双纤丽的眼睛,仿佛有无限深情,好似对面的人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
王也有点郁闷,他有时候真是弄不懂他。因为之前他一直觉得,诸葛青这人在第一性里是倾向于女性的,他从前就觉得他大概率会找一个女性Alpha或者Beta,哪里会往他看上他这方面想。
他闷闷地想,他要是这么看我一次,哪怕只有一秒,我能这么些年都反应不过来吗……
被叫做“蓉蓉”的女孩没接话,反而嫌弃地转开视线,一双杏眼眯起来:“别转移话题。”
诸葛青没动,依然深情脉脉地看着她:“他啊,我一朋友。”
王也急了,忘了什么保持距离,上前几步凑近他,伸手过去抓他胳膊:“青……”
刚把那截手腕握进手里,王也就明显感觉到了哪儿不对。
信息素……
王也抽了下鼻子,信息素的味道……来自一个Alpha。
他第一次这么明显地在诸葛青身上感觉到旁的陌生的Alpha信息素味,是馨香的花香味,惹得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两个女孩里,估计有一个是Alpha。
别人的信息素……
他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诸葛青从酒吧回来之后似乎会喷什么专用喷剂,于是那鱼龙混杂的味道很快就会消散。自从重逢后,他身上也一向没有任何气味,但他现在从头到脚都沾染着一股浓厚的花香,闻得王也鼻炎都要犯了。
这下王也顾不上别的了,拽着他的手腕就把他往旁边树林里拉,诸葛青看起来还想跟那女孩聊几句,挣了两下没拽过他,只好回头冲那边笑眯眯地摆手:“蓉蓉再见。”
喊的这么亲密,王也拽的更用力了。
结果王也拉人的时候豪气万千,真把人拽到空无一人的小树林里之后又蔫了,最后松开手,只低低喊了一句:“青。”
诸葛青不说话,揣着手臂看他,脸上还是之前那般笑着。
王也哑火得更严重了:“那个,这里真的很危险……”
诸葛青只说:“我看马村长人很好啊。”
王也本不就是那能说会道的人,哪像诸葛青这遗传了舌战群儒基因的,他憋了半天,讷讷地又喊了声:“青……”
今时不同往日,要是张楚岚那种朋友他早就骂上这孙贼不省心了,但这是诸葛青啊,王也现在只想让他开心。说俗一点,平安喜乐嘛。
看他说不出话,诸葛青倒是笑了:“我就弄不明白了,王道长千里迢迢追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笑得颇有点讽刺,王也心虚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腕,发现他不动声色地在活动那只被拽过的手,知道自己理亏,张了张嘴冒出句:“你的事我不能不管。”
“我的事?我的事就是我的事。”狐狸又冷笑一声,“你以什么立场来管我的事?”
王也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逼近诸葛青。他倒是直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长身玉立,腰笔挺得像个竹竿,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哎……这狐狸哎……
真没办法。
王也抬手触上他脸颊,然后用两只手指扣住他下巴,稍微倾身过去,很轻易地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压到最小。他看到诸葛青低垂的睫毛,狭长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家伙……
皮肤白得他这样捏一下就发红,嘴唇抿着,薄薄的,泛着淡粉色。好颜色不愧是好颜色。
王也错了一下脑袋,鼻尖擦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过去,然后他的嘴唇就贴上了他的。
爱说甜言蜜语的人嘴唇亲起来也像云朵一样柔软,王也弄不清他现在的想法,不敢太狎昵他,稍微贴了贴就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向后撤了一点,低声问道:“这个……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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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村长:人还没捞到,八卦吃了一嘴
喜报:老王老青打上第一啵
第二十章
王也承认自己有些心神不宁。此时距离他从北京离开还有六个小时,家里当初在机场附近买了栋复式的loft,这几日,他一直住在这里,只等休整好便启程离开。
那天晚上他们几个一直等到王黛回家,前一天答应了她在家里可以同时看到他和诸葛青,这不能食言啊。
吃饭之前他一直惴惴不安,果不其然,自家姑娘听说他今晚吃过饭就走,抓着他的衣角愣了好半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爸贝...
“爸贝为什么要走!”她啜泣着说,“爹地在这里,你为什么要走?”
王也没法解释,他一瞬间感觉有些茫然无措——
是啊,都是要修行,但诸葛青留下来了。
他在这里,他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当初离开,不是因为他也要走吗?
我到底,想要什么?
人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
诸葛家几个轮番去哄王黛,都没什么用,最后还是王卫国过来,一把抄起闹个不停的孙女儿,“来,和爷爷走,厨房这边有蛋糕吃。”
于是这件事才算结束。王也和诸葛青面对面无言干坐着,面前是他妈妈今日做的特制炸酱面,王也以前在家时最爱吃这个。
诸葛青放下筷子,说他吃饱了。然后他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去。
他说:“你今晚走,我就不送了。”
王也从床上坐起来。
虽然住在机场附近,但他没买机票来着……这事说来好笑,他当时在12306的界面纠结了很久,鬼使神差地,最后买了张去杭州的高铁票。
浙江……
那个地方,他想去看看。
不过现在,应该算是一切都结束了吧……他似乎该问问了。
——关于那个问题、那一卦的答案。
王也闭上眼睛,走进自己的内景。
那个光球在他面前轻轻浮动着,他伸出手去,把它捉进手心里。这东西在他手掌里微微发着热,他略微一用力,它就轻易地溃散开,变成飞散的光点,跃动着融进他眉心里。
他看到自己久远的那段记忆。那栋京郊的小别墅,二楼……他在心里想,踏过走廊雪白的月光,看到那一扇半开着的门。
他慢慢走过去,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诸葛青。
他的脸上混合着一种复杂的表情——茫然、不解、忧虑,王也怀疑自己看错了,但的确,他脸上带着释然。
那个年轻的自己坐在桌边,他依然是那个短头发、额发遮住额头的王也,此时此刻已经把自己一头柔顺的头发都揉乱了。
他不可置信盯着桌上那根小小的东西,又看看床边的人,“老青,你没吃我放在桌上的药吗?”
“吃了啊。”诸葛青低声说,“不是那个胶囊吗?两粒我都吃了。”
“那是感冒药啊。”王也又抓了一把头发,“那个白色的呢?椭圆形的那个,长的,药片,不是胶囊。”
诸葛青眯起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想。最后他问:“有这个吗?”
“完了啊。”王也看着那个自己腾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原地到处打转,“完了啊,是不是我走之后掉地了啊——不是老青,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没分清感冒药和避孕药啊?”
诸葛青闷闷地道歉:“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我当时就该下趟楼把东西买了的……不是,我就该看着你吃完药再走……唉……”他语气混乱地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东西又看了一眼,“老青……这……”
他颓然地把那东西放回了桌上,抱住自己的脑袋,慢慢蹲在地面上,“你让我想想,好吧,你让我想想。”
王也看到那个年轻的自己冲下了楼。
他知道接下来十九岁的自己会在夜凉如水的花园里整整枯坐一个小时,然后回到楼上,躲在门后面偷偷看诸葛青。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穿的是个白衬衫,王也见过的所有人里只有他穿白衬衫最好看,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不知道学生时代是多少人的白月光。就算是失魂落魄地靠在床头,也像是最飘逸的风。
他还记得,最后他决定,这孩子决计不能要。人诸葛青又不喜欢他,是自己作为他在北京唯一能信任的朋友占了便宜,他不能亲手毁掉这份信任……诸葛青要当演员的啊,他这么年轻,有个孩子这以后怎么办啊……
他亲自去和他爸说,让他爸出面给诸葛青送到北京最好的医院去,再打点一下,把这件事瞒死。家里人要打他骂他都随便,反正咬死是他犯的错就行。
再过十一分钟,王也就会走上楼,劝他把这个孩子打了,而诸葛青会毅然决然地告诉他,他要这个孩子。再过十二分钟一十八秒,王也会说要娶他。
王也向前走了几步,走近那个十八岁的诸葛青。他低着头,面庞稚嫩得掐一把就能滴水似的,王也惊讶地发现他两边脸颊比起现在甚至有点肉乎乎的,像那种被养得脸盘子圆圆的狐狸。
“老青啊……”
他在心里默默想,看到他盘起腿,摆出一个熟悉的运炁姿势。
窗户没有开,门掩着,诸葛青的发丝却无风自动,在逐渐升腾起的青蓝色的炁中,王也抬起手指,点上他的眉心。
空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
诸葛青说他在内景里看到过小黛,但是这里分明什么都没有,王也什么都没看见。目之所及的,只有一片粘稠的黑暗混沌。
卦象给了他八个字的批语。
——“执迷不悟,痴人道塞。”
?!
记忆回笼,王也从内景中跌出来,他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怎么会?
他其实有想过诸葛青会算到什么,比如什么金玉良缘,什么天作之合——再不济也是个中卦,即使逢险也不损自身,只是这一卦……
这是完完全全的凶卦,几乎在明着警告他不要一意孤行。
诸葛青算到这个,怎么还会……他怎么敢的……
外行人叫他们术士半仙儿,说他们多智近妖,说话云里雾里,但术士其实才是异人里最讲道理的人。他们遵循天地生克的法则,一生都习惯趋吉避凶。
——逆天而行,不得善果。
王也想不明白。
可是诸葛青就是这种人啊……罗天大醮他也算出来“飞蛾扑火”那一卦,但他还是来了……就算是死他也要问出真相,他就是这种人啊……
到底是什么让他在得到这份批语后依然作出了这样的选择?
张楚岚说:如果不是爱得要死要活的要这个孩子干嘛……
那座记忆里的二层别墅,变成了他无法逾越的高楼,在无穷的黑暗里,慢慢倾轧过来,让他被一种巨大的、无望的感情所笼罩。
他说,我甚至想过一辈子。
他说,我会很想你。
他说……
王也忽然觉得轰一声,像是惊雷劈过大脑,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完了,真完了,他当初不会说的是真话吧……
他说过的,说了两次……
——我喜欢你。
那天晚上,他说过两次……
他当时光觉着不对劲了,但诸葛青这样聪明一个人完全可以直接告诉他当时的情况,没必要搞前面那一出啊。
他不会是认真的吧!谁家好人那个时候表白啊!事急从权不知道么!
但是事情结束之后表白好像也不对啊……这话说出来就好像是因为王也帮了个忙他良心过不去似的。该死,这操蛋的命运就没给第二个选项。
王也郁闷地坐在那。
但是现在,他人就在北京啊……只要他回头看看,他还在那里啊。
他想见诸葛青完全可以,两个术士想见面没什么拦得住他们的,都不用知会,内景一进奇门一开,算也算得出来。除非另一个有意躲他,不过一路躲一路算也能找到吧……
只是他对诸葛青……是那种想法吗?那个时候,就算他好好说了他也不会答应他吧。他什么都不缺,包括爱。感情是生活的调剂品,诸葛青的这份爱,和他的友谊没什么区别,在王也这边都是人世的附带品。
与其说他不明白,不如说他不在意,有这份友情就够了,他没有任何走下去的想法,那道朋友和恋人的线,他纯粹懒得跨。
朋友们说的对,他什么都不缺,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就有生得好看人品好的Omega送上门,一步快进到传宗接代,然后他就可以了无牵挂地上山去。
他什么都不缺,其实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走投无路过。他从来没有失去过,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他无法处理的事情。
……现在呢?
一个俗世的家,是你想要的吗?
当初你想要修行,想要出世,武当给了。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拨动四盘,做狡猾的欺天者,把天地法则玩弄在手掌里,他已经做到了。
现在你想要入世,想要人间百态,想要七情六欲,要爱怨嗔痴……
那个人,早在六年之前,就把这一切捧到你面前过。
所以……
我……
我的话……
王也闭上眼睛。
他感觉额角有汗水滑过,在黑暗的、禹禹独行的修行之路上,如雷光乍现,涌入一抹耀眼灿烂的青,他冲他伸出一只手,说,王也。
神不下人间,不知众生苦。
我想要……
我想要——
我想要,诸葛青。
王也睁开眼睛。
他要见诸葛青。他要见他,再和他说,我们一起谈谈结婚的事,别再这么不明不白的了,他想通了——
这红尘好啊。
举头三尺,曾有菩萨渡我。
要去哪都行,留在北京也行,去浙江也行,做个行者到处看看也行。先和他一块带着小黛回浙江,甲申之乱八奇技的,他不想管了……
等他见到他,他就和他说,以后也不上山了,见葛青如见观音。
忽然,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王也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掏出来,上面显示的名字正是自己亲妈。
王也心神一颤,连忙问:“怎么了?”
他听到母亲哭着说:“阿青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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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差对象就跑了是这样的
老马来的特不是时候哈
第十四章
是的。
王也觉得,他和诸葛青,他俩并不是张楚岚想象的那样。或者说,他们并不是世俗意义所认为的那样,那种存在爱情的AO关系——一对年轻的情人,无法负责的父母,没有结局的少年夫妻。
“老王,我在xx酒店485房,有事速来。”
王也那个时候和往常一样,睡沙发上等他回来,在他回家之后再把手机调静音,上楼回房...
王也那个时候和往常一样,睡沙发上等他回来,在他回家之后再把手机调静音,上楼回房好好睡一觉。是以他手机叮的一声震动之后,他立刻就醒了。
寻常人大半夜收到Omega的酒店邀请估计要浮想联翩一番,但王也觉得他和诸葛青完全铁哥们关系啊,而且说有事要他赶紧来,想都没想就从沙发上爬起来,打车从别墅往他给的那个地方赶。
路上他还是担心了一下,今晚他没回来,反而跑到外面一家不算近的酒店开了间房,还只发了一条消息,旁的什么都没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那地方不算近,王也一个劲要给司机加钱,让他快点开,司机估计以为他大半夜这么着急冲着个酒店去是要捉//奸的,斗志昂扬地越开越快,最后一小时的车程四十分钟就开到的时候活像个昂首挺胸的公鸡。
王也没法解释,尬笑着打发了司机师傅,急匆匆地上了电梯到四楼,敲485的门。
房门应声打开了。诸葛青纤长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王也一边走进房间,一边疑惑地嘟囔道:“老青?怎么不开灯?”
房间里很暗,诸葛青连窗帘都没有拉,只有影影绰绰的一线月光,从窗外飘飘摇摇地落进来。
王也一抽鼻子,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酒气,这家伙今晚又泡吧了……
“……老青?”
他迟疑着喊了一声,看到黑暗里那人的身形突兀地动了,几乎是三步并两步地冲上来,脚尖一点,整个人轻盈地扑上来,撞进王也怀里。
“哎?”王也愣了一下,还是下意识伸手,把他抱稳了。
→置顶
罗翔老师的话是不是点醒了你呢~~
“你之前说要去买菜,我就知道你要来这。”诸葛青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
王也看上去有点小得意:“别的不说,要是一会堵车了,这个位置我们还能扫个共享单车回去。”
完完全全都听到了的导演:……
感觉马上就要被扔下的司机:……
【噗哈哈哈哈哈哈,也总到底经历了什么,对北京的交通居然这么没信心!】
【就是因为太有信心了才会这样说吧!】
【不过这种菜市场,也只有本地人才能找到吧?】
【倒也不至于,指路小绿书,相信我,上面什么都有。】
【好了,接下来要看我们也总大战菜市场了!】
【不,也总看上去熟门熟路,我总觉得他是那种...
【不,也总看上去熟门熟路,我总觉得他是那种会熟练的跟买菜大叔砍价的那种!】
【三块钱一斤,十块钱三斤的那种?】
【闭嘴啊!我们也总好歹是正经八百名牌大学毕业!】
【……】
【大意了】
【为什么阿青会比老王还熟练啊!】
【不,他看上去明明是那种可能不会开煤气灶的类型啊!】
一进菜市场,还没等王也找到今天的目标(说起来今天的目标都有什么啊?),诸葛青已经熟练的和进门买熟食的阿姨攀谈起来了。
“呦!今天怎么下午来了。”
“家里来客人了,这不是我和老王出来买点菜,姐姐你今天生意不错啊,我本来还想省点力气呢。”
“诶,这话说的,你有啥想买的直接说,别小看我这摊子啊!给你置办十桌八桌的都没问题!”
【怎么说呢,有点出乎意料,仔细想想又不意外了。】
【阿青那走到哪都让人羡慕的好人缘。】
【前提是忽略隔壁卖水果的大叔看他那充满杀气的眼神吧哈哈哈哈!】
【大叔:等这孙子过来,是缺斤呢,还是少两呢?】
【没事,阿青很有自觉的,逛的都是阿姨的摊子。】
【好了,现在五分钟过去了,让我们来看看青大厨和王大厨的收获吧!】
【报告组织,青大厨购入猪蹄一个,获赠香肠一根,购入青菜一把,获赠小葱、大蒜若干。】
【王大厨——】
诸葛青歪了歪头,俯身看着蹲在道边的王也:“你看什么呢?”
镜头对准了王也那写满了纠结的脸。
“啧,有点犯愁啊——我也想拿半成品糊弄一下我爸。”
诸葛青闻言,站直了身子,眯起了眼,笑得更像狐狸了:“哦?那你可以试试啊?”
“反正只要是你端上桌的,就算是半生不熟的,叔叔也会咽下去的吧。”
“我倒是无所谓。”
王也盯着死鱼眼:“这么幼稚的激将法也真难为你能说出来了。”
诸葛青继续笑眯眯:“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帮忙啊?”
“别,别介,您老还是老实外面坐着吧,我们家的厨房刚修好没几天。”
【这个信息量爆表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啊,果不其然,阿青这种,看上去就像是厨房杀手。】
【倒是老王,没想到居然会做饭。】
【也总好歹也是在武当山上待过的人。】
【这倒也是,山上都需要自己做饭吧?但是怎么阿青就不会?】
【罚你去看上一期诸葛家的大寨子,你看阿青大少爷是需要自己做饭的吗?】
“啧,要不还是涮羊肉吧!”王也突然一拍手。
诸葛青:……
他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嚯,你这表情,上一次好像还是在鹰潭吃饭的时候看到的。”
“别提了!吃涮羊肉可以,把你那个麻酱拿的离我远远的!”
从他们的地理位置思考的话:
阿青:在江西吃到的辣,已经把我这辈子的辣都吃完了。
球儿:阿青来重庆我请你吃火锅啊~
管哥:热干面超过五块是找死吗?
二壮:铁锅炖铁锅炖,锅包肉锅包肉,吃不到感觉人生都没有希望了!
上次在鹰潭,吃了超级爽的爆辣的菜,说真的,江西的辣太爽了!
不能吃辣的宝宝去吃的话建议提前准备水,作者本人是可以和成都的舍友一起吃火锅的程度,所以去了之后感觉良好。
关于北方的火锅和麻将:事实上,作者本人虽然是北方人,但是是拒绝麻酱党,从小到大每次涮火锅都在进行要不要麻酱的斗争(太可怕了,现在想想小时候吃的火锅简直太可怕了,家里每一个人都是一大碗麻酱,现在的火锅店的辣椒酱对于我来说简直是救赎)。
又名:绿茶系统生产手册
书闲视角:李承泽死后的故事
续书结局
坦白来说,李承泽刚死的时候,对范闲的影响并不大。
他仅仅只是觉得心有点凉儿,又有点儿恼,枯熬了一个晚上没睡着,寻思着他堂堂起点大男主居然没能赢过李云睿,想护的人没护成。
后头该吃吃,该喝喝,当权臣的同时顺带杀了皇帝,又扶持了先帝排行第四的三皇子登上宝座,人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再让人羡慕不过了。
然而国人向来讲究的是一个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即使是已经留起了长发穿上了古装的范闲,也仍旧没有逃离这个定理。
在他携着一众家小隐居西湖的第一年秋,范闲才感觉到隐疾复发...
在他携着一众家小隐居西湖的第一年秋,范闲才感觉到隐疾复发,强行剥开绷带,掩埋的伤口已经腐朽溃烂。
事发于范无救一次成功的刺杀。
是秋日最寻常的一个日子,范府一大家人难得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吃饭,范无救就那样潜伏了进来。这么些年他一直潜心练功,这个屋子里也就只有一个人能压制住他,偏偏范闲多喝了点儿酒。
甜酒居然麻木了一个九品上高手的神经,让那一把明灭闪烁着冷光的长刀端直穿过他的腹部。
耳边尖叫声、怒斥声还有脚步声乱作一团,范闲皱着眉毛,表情没太大变化,看着已经被押解的白发刀客,慢慢地将长刀拔了出来。
血呼啦地染了他一身,林婉儿扔了筷子,清丽的眉眼间露出一丝愠怒,她的丈夫在她眼前受伤,她岂能无动于衷,她正欲叫人,却见范闲挥了挥手,意兴阑珊地命人将白发刀客放走了。
范建是他老子,却早就不做他的主,柳姨娘更不用提,至于其他人,是范闲做他们的主。范闲宽慰了担心的家人,与林婉儿一同回了卧房上药。
林婉儿不解地问:“刚才那人居心叵测,竟然行刺——”
范闲把药粉倒到自个儿伤处,一只腿盘在榻上,另一只腿支着,他心道范无救还算留情,没给剑上淬毒,否则他今天夜里说不定还真要陪他前主子一块儿共赴幽冥。
他听着婉儿的话,回道:“范无救是昔年承泽旧属。”
林婉儿莫名,蹙着两弯细细的眉,稍微侧头,用那双黑亮的眼珠看着自己的丈夫,像是在一匹上贡的锦缎上看到了一个线头似的。
“我当然知道那是二表哥手下的人,我没忘,可是我不理解,当年二表哥的八家被你几乎一夜斩杀,你为什么要留下已经伤了你的范无救呢?”
她体贴地给范闲取了一件新制的衣裳递给他,像是当真随口一问,“二表哥人死如灯灭,你却难得记挂着他这点情谊,饶恕一个危及你性命,安之,这不像你呀。”
林婉儿的这种腔调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了,上一次还是她与他商谈和海棠朵朵的那档子事。
范闲迟疑是否要用从前对言冰云的那一套搪塞林婉儿,道范无救此举大有古风,他很欣赏,可这话连言冰云都不信,难道还能蒙骗得了他的枕边人。
最后他只能对林婉儿若有若无地说了一点真心话,“我和承泽,倒也不全然是针尖对麦芒的,再说,范无救刺杀我都习惯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说完话,摆明是不想再提,林婉儿一言不发地将药箱收拾好,扭头回去,见范闲腰腹处已裹了一层绷带,但是那伤口却对他的行动没什么影响,他神态自若地穿好了中衣,“再说了,今天爹和柳姨娘两位长辈大老远的跑来,一家人吃个饭见血多不合适。”
林婉儿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范闲身上缠绕的绷带还渗血,也不知道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当真是不怕闪了舌头。
然而一个贤良的妻子是不能说这话的,一些女儿家的呷醋也罢,要真由她戳中了丈夫自我欺骗的假面,就要不得了。
她拇指托在下颌处,食指抵在唇角,垂眸翻阅自她和范闲成婚以后闺阁里提笔描下的诗,有她写的,也有范闲写的。
后头几页就是他们隐居江南闲暇时所作,林婉儿看到一页中,范闲不大好看的字体,写——“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上头几个字兴许是沾了晨起露水,墨迹在纸业上晕开。
悼亡诗,她还没死呢,这悼亡诗是给谁写的?两个人就这讨论过,可是这又重新写了一遍的句子,如鲠在喉。
林婉儿弯了弯唇,声音幽幽,“相公,今日是二表哥的忌日吧。”
范闲突然之间打了个冷颤,那个口中含着血的愤怒的葡萄,像一缕幽魂一样始终缠绕着他。
他又想到了三个并排安置的荒坟,乱臣贼子葬于那处,庆帝在位时,除了他没人敢去祭拜,而他自来了江南,又有好久不曾去昔日的二皇子坟前,不知道那座土疙瘩是否已经是荒草丛生了。
范闲看向林婉儿,她的病症已让费介治好,在此刻惊异地又在脸上露出几分病态的苍白,范闲披了外裳,声音柔和地同自己的妻子说:“是啊,今天是承泽的忌日。”
李承泽活着的时候他通常都是叫“二皇子”“二皇子殿下”亦或者是背后轻佻的一声“老二”,连一声基于血脉伦理的“哥哥”都吝惜言辞,可他死了以后,范闲反倒是不分场合的叫起“承泽”来。
“陛下托人叫我回京一趟,正好去承泽坟前看看。”
他话说的温柔,旁边坐着的妻子眼睛却微微惊惧的张大,稍显丰满的唇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相公只看二表哥吗,那我娘呢?她就在二表哥旁边埋着呢。”
她话中不经意地又露出了一些白日里掩藏在心底的怨,“我不明白,当日针对你的刺杀是二表哥与娘亲站在一处所谋划的,可是为何你厌我娘亲,对二表哥却多有宽容不怨怼他呢?我并不是为我娘亲说情,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也知道,可是……”林婉儿垂眸,“相公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没料到婉儿居然在此时翻起旧账,范闲哑然,半晌道:“这怎能一样呢?”
林婉儿将书一把合住,定定地对范闲,“有什么不一样?”
他从来知道自己的妻子聪慧,只是习惯于把自己安置在后宅的位置,如同宝钗一样,万般锦绣藏于腹中,事不关己不开口。
范闲突然有些怅然,婉儿终究不是他的林妹妹。
范闲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恶劣,从胸腔处吐出一口浊气,“承泽是被逼的,他本性如何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怎可相提并论?”
“世间无奈的人多了去了,难道相公也要一一怜惜过去吗?相公是从什么时候有这等柔善心肠的,真是叫我好不惊讶。”
林婉儿用最平淡的口吻诉说着讽刺性质的话。
按理说,范闲听了不知道多少遍都察院那帮老头引经据典的地骂他,这样的话对于范闲来说应不过是过耳清风,只是林婉儿是他亲近的人,说的话又是难得直白辛辣,倒是戳中了他自以为已经如铁石一般硬的心肠。
林婉儿道:“而且,我的确了解二表哥,所以范闲……”清丽的女子称呼自己相公的名字,语气再平常不过,“你不觉得你和他越来越像了吗?”
一道惊雷落下,霹雳电光将黑夜照得宛如白昼,林婉儿微眯眼睛,竟觉得自己的夫君皮囊下,是一个自己已经陌生的灵魂。
门外噼里啪啦下了一场骤雨,范闲耳旁似乎出现了雷雨夜里那姑娘的惊呼,他全身僵硬了起来,一时竟无法动弹。
这种状况,并不是没有再他身上出现过,但通常是庆帝还活着、而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的时候。
林婉儿忽略了范闲的神色,“良儿怕打雷,我去陪陪他。”
范良并不怕雷声,然而范闲也没有发出疑问的想法,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在林婉儿出门后,和衣躺在了床上。
还是这个秋夜,李承泽死去的日子,他已经死去了?范闲有些费力地思考这个事情,他睁着眼盯着屋顶,一夜过去也没想明白。
一场秋雨一场寒,林婉儿怕冷,就在房里教范良读书,范闲前一天被捅了一刀,第二日天放晴后,还是神采奕奕,可接地气地扫院中落叶,直到范若若来找他,他这才把扫帚一扔,进里头去。
“哥……”范若若在旁边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问道:“昨夜你明明能躲开,为什么没躲?”
范闲随手拿着一根毛笔,字写的仍旧很差劲,不过左右是默红楼的续书,没那么高的要求,他听到范若若有此一问,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有许多的惶惑不得解,但他这个做兄长的总不能在妹妹跟前露怯,于是只是微笑。
“兴许是我活的实在太过无趣,偶尔想在这种平淡美好的日子里找到一点昔年在京都中时常能拥有的痛。”在范若若面前,范闲并没有掩盖自己真实想法的意图。
是啊,太无趣。
这世上没有了李承泽这个对手,总归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当真没意思。
范闲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实在是贱得慌,不过人性本贱,倒也无伤大雅。
唉,澹泊公捏了颗葡萄,忍着不适咽了下去。
范闲是谁,天子之师,手握内库,他又不是什么两袖清风、家徒四壁的绝顶圣人,短了谁的都短不了他,这葡萄自然也是上上品,各个都是品相极好、十分新鲜。
偏范闲做出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范若若奇道:“哥,你怎么吃葡萄和吃毒药一样,你原来这么不爱吃葡萄吗?”
不吃就不要吃好了,当今天下还有谁敢把刀架在范闲脖子上逼他吃不成,范闲兀自笑着摇了摇头,颇有闲情逸致地给圆滚滚的紫色葡萄剥去了皮,没管葡萄汁滴到了手指上,“弘成尚在靖王爷府中?”
他知晓范若若在外游历时一直有李弘成相伴身侧,见范若若微微低了低头,白净的脸蛋两侧飘出红云,便笑道:“我近来一直想向他讨要一个东西,偏生弘成和你一起神出鬼没,一年来找不到踪迹,此次刚好,去京都会会陛下时去见一面他。”
也该去看看他的徒弟,在皇位上成了什么样子,范闲眼睛看着葡萄果肉上浅色脉络,抬下巴,张嘴,缓慢地嚼着。
姿态像极了昔日他们一群京都中的人相聚时,二王妃和她嫂嫂还有她一同聊天,陪伴而来的二皇子的样子。
范若若忍不住骨头发寒,但是她没有像表面同样温婉的林婉儿一样,尖锐又锋利地将事实直接说出,而是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女儿家羞涩的笑意,“好啊哥,我同你一起去。”
范闲此次上京都,自然不可能把自己一家子人全部带上去。李承平如今正是帝王野心最强烈的时刻,羽翼渐丰,人也没像他的那两位兄长一样跌过多大的跟头,范闲“啧”地一声,觉得李承平一路走的太顺,没点儿李家人该经过的劫难,这实在不好。
他完全忽略掉了自己就是李承平后半生最大的阴影、挪不走的高山这件事情。
范闲自认自己是个挺尊重他人看法的人,临走前问了婉儿、思思,婉儿笑容温和地给淑宁编着好看的辫子,她素日里的做派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贤妻良母,除却前些夜里晚上的失态,几乎没什么棱角刺人。
“我不去了,回京都有什么意思,就在这里等你吧。”
范闲便也点头,反正他也习惯自己一个人出去搞事婉儿在家里等的模式,又问思思想不想去京都瞅一瞅。
向来脾气直爽有几分晴雯之影的柳思思对着范闲,好一会儿没说出话,半晌方才说:“我不想去京都,让我和老爷一起回澹州,陪一陪老夫人吧。”
这话范闲倒没料到,他问这素来有话直说的妮子,道:“江南呆得没趣吗?”
越到后面,柳思思已经对心思难辨的范闲生了惧,但是见范闲如此温言,她扭着衣角,闷声说:“江南呆着不算差,可是少爷大约不需要我陪,您心里有人,所以是不是觉得身旁人多得嫌烦,既然如此我在您身边呆着有什么趣儿。”
范闲凝眸,心想柳思思不愧是自幼看着他的,亦或者是他对这世界的不耐已经外露到了这种地步,去者不可追,范闲觉得自个儿虽然道德品质不算很高,可好歹接受过现代人人平等的教育理念。
柳思思既然想走,那就走,他不会强留。范闲眼也没眨,含着一丝柔柔的笑,同柳思思说,“澹州也很好,你呆的久了熟悉的很,若是想念淑宁了就过来看。”
他不期然又想到了李承泽临死前,托他照顾叶灵儿,那种心情是否与他此时让柳思思回澹州一样。
和他爹分别时叫把柳思思带上,范建气得胡子抖了几抖,然而他儿子都已经当了爹,成了个十足十了不得的人物,他不好责怪,只还用当年范闲初入京都的毛头小子样瞥了他一眼。
儿孙皆是债,不是亲的也一样要讨。
于是上京都一行,除了侍卫外就范闲和一个范若若,范思辙倒是想去,被范若若一个瞪眼吓跑了,王启年也在此列,他是给范闲做述职报告来的,顺便给范闲传递召见圣旨。
范闲不认为李承平会有多么想见他,或许他们曾有些师徒情分,不过应当在他对一个皇帝不假辞色、几近冷酷地镇压时,这点情分拍拍手就像灰一样抖掉了。
他们先从西湖别苑到了澹州,拜别老太太,才上京都。
范闲坐在马车里,缅怀一样的,心道,又是从澹州去京都,第一次还是见婉儿,可后来得知,原来那惊为天人的一瞥竟是有心人特意为他准备好的甜头,怪没意思的。
王启年应当是也想到了这茬,“嗨,大人,其实您刚来京都也风光的很,娶郡主接内库,我记着昔年二皇子殿下都拐着弯儿地约您见面,不过要说起厉害,还得是现在,万人之上啊。”
王启年就连一人之下也不提,马屁可谓是拍的炉火纯青了。
不过从来善水者溺,范闲磨牙嚯嚯,表情却像是关爱妇女的知心大姐,笑容柔和若春风拂过,“老王,你若是不想找个北齐的差事做,就先不要说话。”
这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挨蹶。
王启年连忙缝了自己的嘴,不再说话了。
范若若左看右看,深觉王大人这等向来耳聪目明的人,在看儿女情长时也不免看走了眼,她方才听到王启年说到“二”这个字之时,心都不免提起。
王启年的话的确让范闲想到李承泽托李弘成,借着看婉儿夫婿的名义来约他抱月楼相见,这事想起便让人觉得心中稍恼,范闲虽然最擅长些阴私弄权的手段,可毕竟在这个时代被称为诗仙,心中总有一点文青梦。
令他恼怒的正是——宝黛初见乃是天凑的姻缘,加了其他人的因素就正如玉璧多了瑕疵、古画溅了新墨一样叫人烦。
没叫他恼多久,就到了京都,范闲无意在这种时候搞什么特殊待遇,城门口下了车,发现李弘成已经在这里候着了,见了范若若,双眼明亮,却有礼有节地先同范闲做了揖。
范家在京都的宅邸虽说没人住了,可李承平也不至于让人给直接收了,现下有仆役好好伺候着空宅,回京时也方便落脚。
一行人边谈话边往范府走去,范闲问了李弘成近况,略寒暄了几句,范闲便图穷匕见,“世子,昔年我曾事出有因,给了你一个东西当做信物,不知可否方便归还?”
范若若好奇地看向李弘成,“哥给了你什么贵重东西,还要特地来讨?”
李弘成也是纳闷,他能收范闲什么贵重东西,他这人资质虽是一般,可银钱却从未缺过,范闲这么一问,他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等等,信物。
李弘成十分迟疑,用一种十分不自信的语气反问道:“你说的是之前从二皇子殿下给你的那本前朝诗集上面撕下来的一页纸吗?”——一页纸!
范闲点头。
李弘成无语凝噎,那页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任是什么前朝书籍,哪儿能比的了小范诗神的锦绣口,要说那信物唯一值得称道之处,也就是乃是李承泽一笔一划亲手抄录好又送给范闲的。
然而范闲为何将此物看的如此之重,李弘成实在不了解,他对自己的心眼有自知之明,心道应该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特别,当即应允,“只是时日久远,我回去好好找一下,找到了当即送还给范兄。”
范闲颔首,虽说是陛下召见,可他完全没有去宫里面圣的意思。
都察院那帮人有事没事参他一本也正常,范闲也觉得自己行为嚣张,即使他主观上没有这个意图,客观上也的确是给李承平了压力。意识到了这点范闲仍然没有改正的意图,要不然他杀庆帝之前要晨昏定省给人当孙子,杀完之后还要应名点卯,当个规矩功臣,那他杀庆帝是图什么呢?
李弘成觑他未来大舅哥的神色,不由得疑惑,“范兄在江南隐居不应该生活的很是惬意,怎么我瞧着却脸色有些憔悴。”
范闲唇畔漾了点轻柔的笑,从这笑中窥探到故人之影的李弘成心中有些忧伤。
他听见范闲口吻轻松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前几日遇到了刺杀以后,夜不能寐。”
李弘成讶异,“那刺客倒是好胆量。”
天下大宗师全无,以范闲九品的武功,这世上还能有几个敌手,更何况范闲不仅仅只有武功高强,他还拥有着在庆国强大的过头的权利,皇帝在他面前都被压得抬不起头,有谁会想不开去刺杀范闲呢。
“不知那人是谁?”李弘成心中思忖,该是怎样强大的敌手,竟叫范闲寝食难安,整个庆国居然还有这样骇人的人物。
“——范无救。”
李弘成反应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范闲见状,提醒道:“乃是昔年承泽门下八家将之一,当年因为惧死脱离了承泽手下,后来又为复仇,投入贺宗纬门下,时至今日,还没放弃他的复仇大计。”
李弘成不禁怔然,忍不住看向范若若一眼,见他心中钦慕的女子唇角含笑,缓缓摇了摇头。
他心中有诸多疑惑,为何李承泽的手下连他也不全记得范闲却仍旧念念不忘,为何范无救那样微小的人物刺杀居然会让范闲夜不能寐,为何范闲居然还记挂着那仅仅让故人凭吊再无其他价值的诗页,他心中有诸多疑问,却因着范若若那一眼,暂且按下不提。
范府保持的很好,权势是能治愈世间大多疾病的良药,二皇子府荒芜了,东宫重建了,广信宫成了冷宫,居然是范闲崭新如昨。
他轻车熟路地引众人坐下,下人见了主子面带喜色地给贵客们上了茶。
范闲问李弘成:“你在京都呆了这几日,知晓淑贵妃近况如何。”
下首闭口专心品茶的王启年闻言险些没烫了嘴,无论如何,叫他都想不到,久不回京都,范闲第一件问的居然是这么个事儿。淑贵妃、啊不,该称做太妃了,至于范闲,想怎么叫谁能管住,太妃娘娘既无亲族又无子嗣,当今天子自然不会闲的没事儿干去对付这样一个女人。
王启年不由得纳闷,心道不知道还以为这位才是澹泊公的丈母娘呢。相较起范闲已经埋入荒坟、美艳皮囊化为一具枯骨的长公主,其在范闲这里的待遇,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李弘成与李承泽自幼交好,又同姓一个李,进宫也不算难事,自然看过淑贵妃,他听到范闲有此一问,想到了什么事情,脸色难看了起来。
范闲眸色稍冷,他走前曾经叮嘱过李承平好好待淑贵妃,毕竟李承泽临终前曾经他娘和他老婆全然托付到他的手里,叶灵儿他已经看到有了新的归宿,不必担心有什么闪失,至于低底下李承泽看到自个儿老婆另寻新欢是什么感受,就不是他所考虑的了。
而淑妃……他将手上雕刻秋菊的瓷杯稳稳当当放下,指节在桌面上轻扣,问:“宫中可否有什么不对?”
李弘成摇了摇头,“娘娘在宫中衣食书籍一应俱全,皆无短缺,只是我看娘娘,现如今,已……”他顶着范闲淬火的双目硬着头皮道,“已心存死志。”
李承泽的娘要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范闲面无表情,天色已经暗下,薄云遮挡着天光,让头顶的墨色深浅不一地滚动,两边是高墙,脚底是一条走不出去的长街,李承泽出宫建府,终其一生还是被困在了这个吃人的地方。
王启年跟在他身后,身旁零散经过的几个宫人提着幽暗的灯,贴着墙角走过,淑贵妃的宫殿并不太远,两个人停在宫门前,王启年上去叩响已经闭住的宫门。
他手背挡着嘴形,“大人,咱来这里要干什么?”
一个人想要寻死,就得找到值得牵绊的东西,可是淑贵妃还剩下了什么呢?范闲烦躁地抓了把手,他不信,时至今日他还是留不住一个人的一条命。
李承泽总共也没给他留下什么,总不至于连他娘都让他照顾到阎罗殿里去了。淑贵妃死了,于大局无碍,却会让范闲心里不痛快,然而他这种人,最不愿意忍受不痛快了。
开门的是个小宫女,怯生生地从门后面探出一个圆乎乎的讨喜脸蛋,一双眼不安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男子。范闲还没说话,只露出一个柔和的羞笑,就见小宫女眼神一亮。
他还奇,竟不知自己有这种魅力。
小宫女指着他,天真的脸上是无知者无畏,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比这座皇宫的现任主人更为可怕的存在,她声音清脆,“我知道你,你是娘娘画里的人,娘娘说,遇见你的话就让你进来。”
宫殿门口两人听着女孩的话,皆有几分摸不着头脑,只是能直接进门最好,他们两个被小宫女引着到了宫殿内布置的最好的书房,叫范闲看来称之为图书馆更为合适。
范闲对水晶心肝的淑贵妃向来十分尊重,行完礼得到主人家允诺才进去,他与王启年坐定一看,方才明白小宫女话中的意思。
淑贵妃身后挂着一副故人的画,青衣的俊秀男子半趿着布鞋,手上提着一串青色的葡萄,庆国主流画工讲究写意不写形,范闲与李承泽气质本就十分接近,画中李承泽面上微羞的笑容与范闲便是十成十的一样了。
淑贵妃怀念地看着范闲,他今日做束发打扮,穿的并不如何端庄肃穆,而是一件青色的束口窄袖常服,“范大人,你来了。”
范闲有一些拘谨,“我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京都,便想着探望一下娘娘。”
王启年候在一旁,深觉这场面像极了死了女儿的丈母娘和已经娶了续弦的女婿见面,真是让人觉得尴尬不已。
淑贵妃温和一笑,“多谢范大人记挂,我在宫中甚好。”
范闲也不做反驳,只是讽刺地想,要真是好,还能如李弘成所说的,心存死志,淑贵妃和他儿子不愧是母子,说死就死,不给旁人留什么余地。但他不可能让淑贵妃死去,那个已经故去的人,所留在世间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可是即使他没有发现他爱李承泽,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每一个不为人知的碎片都捡了起来,好好地珍藏着。
他深深地平缓自己的呼吸,仿佛自己又置身于那个秋夜,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有机会让他说服,范闲一脸温柔无害,诚恳地看着淑贵妃古井无波的双眼,“娘娘,江南风景甚好,气候宜人,我想问您愿意出宫吗?”
。。。有点长,分两部分写
此章平静发疯,下章发大疯
^久等了各位^
^本章除了极限拉扯只剩极限拉扯
19.
李承泽没心情用膳,下人晚晚送来,他二人却还是一口未动。
范闲替他上过药,手上替他揉开淤青,又摸索着去找他太阳穴,给他放松。
“嗓子可还有不舒服的时候?”他问。
李承泽想了半天,轻轻一摇头。屋里又静了。良久,他往枕心贴了贴,哑声道:
“范闲。”
“嗯。”
又无言半晌。
“..”李承泽手指蜷了蜷。
“等回了家,安排你见她。”范闲看他脸色微微发白,俯身往他额上落吻,“陛下念旧情,也同我聊起多次,只要明面上不声张,不会有人难为于你。”
李承泽把脸轻轻一偏。
他知道范闲为什么说这些。
“回京都,不过整天在屋檐底下过日子。”他又转回头来看着他,“范闲,你也是曾见过苍穹广袤的人,怎的现在反而心甘情愿压身在瓮了?”
范闲笑一笑:“人此生身不由己之事颇多,殿下不是最清楚了么?”
“...事到如今,你还想我来与你感同身受?”李承泽气极反笑,撑着要坐起身来,“范院长位高权重,草民愚钝无知实在参不透其中深意!”
他冷冷抬手往门外一指:“居身乡野久了,净学会说些直白话,所以别的我不懂也不想懂,只知道见过那无垠天,便不愿终身囿在这四方井。”他目光冷硬,“时辰已晚,你该走了。”
范闲走得干脆,李承泽闭门落锁也干脆。
几句话说下来,范闲冷静得恐怖。李承泽也清楚,自己方才这一番话,说到底也只是穷途之下搏一嘴硬气。范闲既要这般强硬将他带走,必也早早做好了与他周旋相互折磨的准备。
意义究竟何在?
他喉咙里发苦,慢慢坐回床上向后一倒,扯过被子来用力往怀里塞作一团,抱得紧紧。
“院长。”
下属换班离开,经过他身边,俯首行礼。
范闲只微微一点头,脚步不停。
那下属面上浮起疑惑,抬头望去,只见范院长步幅迈得大,走得也急,不过颔首抬眉间,已往前走出好一截路。目光再往下一动,他手里提了包东西,油纸包方,红章盖印——可是昨日同僚守夜,同晚晚出来的范院长聊起的那家洗沙小糕?
这会时辰尚早,下属左右张望一下,周围无人,便没挪脚,多看了几眼。
此路往里走约二三十步,便是宅邸内唯一那一间带院小阁。那厢威风八面的范院长正堪堪住了脚,却没马上进去。
范闲手心沁得一层薄汗。他左右手把衣料捏一捏,又提起那包东西摸了摸:还温热的,幸好跑得快。他深呼吸一遭三两下将疾走搅乱的呼吸平复一遍,又抬手试了试纸包,方才把气息一沉,手往身后一背摆实了架子,终于抬脚往院内跨去——
鞋底还没着地,余光瞟见适才来路上一点黑色,他目光一滞,跟那下属隔了些距离大眼瞪小眼,嘴巴张了又闭,眼见那人要笑,气上心头赶紧腾出空手警告般一指,对方才又匆匆忙忙行了礼,忍着笑一溜烟没了影儿。
此行随范院长下苗疆的院内人,谁人不知那院里宿的是谁?
下属一路弯着嘴角出去,心说晚上值夜又有够聊的。
范思辙这宅邸内院陈布雅致,虽大致可说是简约不失端方,范闲却无比熟悉这厮尿性——花最少的钱装逼格最高的修罢了。
他定了定心跨入院内,打眼便先见一抹亮红倚在二楼窗框,遂微微抬头,正准备让手上油纸包出场先亮个相,那红色却唰一下倏然跃出窗外——
正巧起阵大风,范闲心下一惊,当即足尖点地腾身而起。这厢手上堪堪在半空揽住那殷红,悬停几秒间心里咯噔一声,红衣垂落如闭幕,他才定睛见得那四方窗框中半点莹白裸肩,旋即收进翠色衣袍里。
手里不过就是件轻飘飘的衣服罢了。
范闲心头沉了沉,还没来得及瞧清屋内李承泽回首那点冷冽笑意,蹙眉握着红衣往半空里寻得一处细竹枝条,借力一蹬,飞身踩上二楼窗框。
这窗不大,他手上一扒窗框蹲下,一人便遮天蔽日般把这窗挡了个严实,背光探出去的视线轻飘飘落在李承泽身上,只见对方弯一弯嘴角抬手理理齐整前襟,淡淡笑着开了口:
“你来了。”他连眉梢都微挑,“我正巧更衣。”
风停了。
范闲没应声。
李承泽得以吓过他这么一吓,心情颇为舒畅,抻抻腰懒懒往那美人榻上一靠,却也不多说话。范闲便兀自下了窗,沉默着进屋把那包糕点放到桌上,第三次抬手去试温度。
“这地方有名的洗沙糕。”他点点头,“你刚醒不久?...吃些暖和的对胃好。”
李承泽掀掀眼皮。
范闲转身点起小炉煮茶。昨夜不快二人双双权当从未发生。无奈。装聋作哑的微妙是他他之间常态,细究最是不必。
“品位真坏。”李承泽拈起一只小糕。
“什么?”
“我说衣服。”
范闲回过头来看他。
李承泽没束发,发丝水般滑散下来,整个人倚在软垫里,姿态慵懒,穿的那一袭冷翠,是范闲先前在京中定好了特意为他带来的新衣裳。
范闲轻叹一声。他承认自己这方面眼水不差,却远不如二殿下好。李承泽身上这身湖蓝翠,还是他来前照着对方旧衣选的料子。
虽为男子,但皇家贵养总叫这人几分娇气傍身,这几年流落苗疆,饶是他那位好情人待他细致,想必也没多少好衣料穿。
思及此,范闲牙关不自觉一紧。炉上茶水热涨顶起壶盖,浮泡破裂飞溅一点烫水,范闲正出神,手背不防挨了几滴,正猛一回神吃痛收手,腕上却逋地叫人一捉:
“范院长发的哪门子愣?”李承泽抓着他袖口冷冷开口,“我不过随口一说,怎么还叫你费上神了?”
范闲愣着看他。
半晌,忽地笑一下。
20.
李承泽顿时触电般松开手。范闲收回目光提壶盖炉,壶中茶水咕嘟渐止,他好整以暇捏着瓷杯往李承泽眼前一放,语气放得平和:“我想起来,这套衣裳本该有件赭石的外衫,我在京时左右总选不定合适的面料,最后才只订了这么个单件儿。”
李承泽没什么表情。
“我今早上街买那包糕点,倒是路过几家布庄。”范闲亲昵地牵起他右手,“这些衣物你若不满意,咱们过去一趟,你亲自挑,好不好?”
他真不该去拉他那么一下。
烫便烫了,习武之人贯是皮糙肉厚,必安无救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遭火锅汤烫了也从不见得有什么事的,何况范闲手上不过就是涨茶溅来的几滴水!
李承泽暗自懊悔。
方才对视一瞬,范闲毫不掩饰眼睛里翻起那一点狡黠和得意,这气质是范闲独一份儿,不容分说就把李承泽拉近前去层层裹绕叫他不得挣脱。他活脱脱是个无比乖张的混账。李承泽心想,这么多年该变的变了不该变的也变了,唯独这点混账气是实打实栽在骨子里!
他稍稍偏头去看身边人。街上喧闹,赶早集的人不少。范闲大步在旁边走得自然,一路给他指布庄的位置,他实在没什么耐心,随手指一家,范闲应声就带着他进去。
范闲这会心情好得很,比之前几日,看起来实在顺眼很多。李承泽心里芥蒂,却总是不自觉教其亦真亦假笑意勾走一点注意力。他手心里暗暗一掐,只盼着早些回去,自己好找个借口赶紧钻回屋里睡觉——
“这块。”李承泽又扔一匹布来。
范闲眯起眼睛来。
来前他知道李承泽心里不大愿意出门,却也吃准此人到了地儿绝对不无聊:南庆二皇子李承泽,出了名的会挑衣服看料子,这一来难免忍不住要下起真功夫的。范闲压着嘴角一点笑,心说他不了解李承泽还有谁了解李承泽?那苗疆情夫算什么东西?能有他同李承泽那般朝过夕复周旋久?
他兀自想着,目光落到那人身上也滚烫几分,李承泽似有所察觉,捏着软绸回头看来,这堪堪一对视,两人同时错了目光齐齐看向别处。
李承泽抬手按按微微胀痛的太阳穴。
这厢他心里五味杂陈只觉自己大有被范某人拿捏之势,那边范闲怀中布匹已快成山。这会儿店里来客尚少,店老板前后一翻找,匆匆腾出个大布筐子给两位放到脚边——
“公子先放这..先放这。”
“多谢。”范闲展颜一笑,“他素来对这些感兴趣。”
李承泽斜睨他一眼,教人这么一夸,范闲脸上比他本人还乐呵,顿时翻半个白眼,提着衣摆上两级台阶过来刺挠他:
“付银钱吧。”他语气淡淡,“范院长破费了。”
庄中布匹尽数是按颜色种类分放,李承泽心水亮色些的,方才心思全在料子上,此刻一留心,范闲那一身黑色往这其中一站,竟看得他心里莫名重了一重。
细微的割裂感横亘其间。
他眉头微微一蹙,不知怎的忽然上前蹲下身,往方才那只布筐里翻找一通,翻出匹沙青色布料来。
想来适合他。
“怎么了?”范闲半俯了身看他,“若是喜欢,就一并买了。”
...
李承泽捏着那块料子,手里不自觉用了些力。
“..承泽?”
李承泽忽地松手扔下料子起身。
“不喜欢。”他答道。
别做多余的事。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
“再往里走些,有家茶馆。”范闲目送手下人把布匹送上马车,“听人说泡的花茶有点别处不比的风味。”
李承泽只淡淡一点头。他兴致一般,范闲心知肚明却偏要他一个口头,兀自抛出下一句来——
“你可想去一趟?”
李承泽轻吐一口气,他一想范闲意不在茶,重点是“二人一起”,便知多说无益,只好顺着他开口:
“就在眼前,去一趟不妨事。”
范闲立时挽起嘴角来,这会儿日光正到头顶心,李承泽微微一瞥,恍然只觉熟悉得好像他们不在这山高水远的苗疆小城,而是京都、一砖一瓦砌着他之苦痛的京都。无端心动叠以怨怼的幸福,他微微眯起眼来,只看着范闲的眼,觉得天光正是亮得很的时候;再一垂目,那黑衣流入视野,便又走进记忆中遥远的夜晚。
真叫人牵肠挂肚的恨、行之惟艰的爱。他凝望他一瞬,忽地转身又钻入那布庄里。举动间教范闲吓得心里头一跳,立时抬脚跟进去,被李承泽反手指了一指,便又勉勉强强停步在外。眼瞧着二殿下叫来那店老板,前后小声说了几句话,不几时,便缓步出来,怀里抱着匹沙青色的料子。
范闲认得是先前那匹。一点头:“喜欢就买..嗯?”
..他再不愿看了。
李承泽把布匹狠狠扔在范闲怀里。
“我说了,不喜欢。”
旋即抬脚就走。
可他抓着那莹白腕子,又下意识地沉了沉气,要开口说话时,李承泽却猛一振臂甩开他手掌。
范闲抬头看一眼他表情,飞起来的心彻彻底底砸回原地。
李承泽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的。
艰难地动动手指,他一双眼睛发着烫意看眼前的范闲:他们还像方才一样站在日光下,李承泽却忽然觉得自己从脚趾尖到每一根头发丝都无所遁形。他知道自己现在脸色一定说不上好看:这点他看范闲的反应就知道了。一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苍白、都慌张、都无措和抗拒。
——为什么?
他无力地望着眼前还抱着那匹沙青软料的范闲,却知道自己身后、左方糖人小铺那条巷子里,方才斜斜飞出一方无比熟悉的白布衣,竹编斗笠压在上头,一只横亘青筋的大手按在边沿,无名指指背上一条小小的刀口,则重重按在了李承泽心上。
为什么在这里?
他心脏像被那只手狠狠捏起来。即使他明白手的主人素来对他温柔又耐心。
“范闲...”
这一声叫出来,却不知自己叫的是究竟眼前这位与他周旋多年的范院长,还是身后小巷里那身轻快恣意的白衣服竹斗笠。
怎的竟是黑衣在日下,白袍暗巷中。
李承泽惶然地低下头,只是看着脚下的青石板砖。
暑天的太阳原来这样毒辣?他方才还想着这世上莫要有极夜,此刻却恨不能快些天黑下来,让他泡进那夜里,诸般是非别要被人分清了才好。
可他怕什么?范闲早知道自己在苗疆有了人了。李承泽眼看着他神色一点点沉下去,却束手无策般只是这么站着。——是了,他只是怕范闲知道那个人和他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用着一模一样的名和字、大到身形小到声线都如出一辙。而自己又爱上了他一次,轻而易举就在另一个他面前溃不成军。
这感觉几乎就快要把李承泽灵魂也抽空。太阳晒到视线都泛了白,他才得以找回一点理智,手心里下了力气用修得圆钝的指甲去硌,嘴上总算把话说出口来:
“范闲..我好像不太舒服。”
他言语间带点细不可查的服软意味。他从不服软才是的,这时候却不得不想办法快些搪塞过去。那厢范闲闻言像是有些意外,反手将布料挂到臂弯,上前一步就将他带近。
他抬手去探李承泽脉搏,摸到手里就知道是一阵一阵的心悸。
咬咬牙又松松心,范闲将人又拉进些,几乎是贴进怀里了,才勉强把表情调整过,再一抬眼却先见李承泽额头细密冷汗,又忍不住心尖捏起来,抬袖为他擦去,终于先替他将借口说出来:
李承泽却不动声色将手往他臂弯一撑,微微拉开些距离。良久,又软着话音说道:“先回去罢。”
他们上了马车。
李承泽先进去,眼看范闲折回店里付钱,立时啪地一声扒住窗框,抬手就拉开后帘往方才那巷口看——
“范..”
范闲!
他逋一张口,又猛地抬手捂了嘴,只怕再多说一个字,心脏就要从喉咙眼跳出来。
本该在店中与老板清算布钱的范闲,不知何时竟站到车后,此刻正微微低头看他,目光烫得烧人。
李承泽生生打了个冷噤。
那人嘴角噙一点不知何谓的笑意,话音又稳又沉:
“殿下忘了什么东西了吗?”
李承泽嗓子眼正发涩,艰难应对着:“你又如何?不该在店中结账吗?”
“公子!”老板恰时脸上堆着笑出来,“里头小二算清楚了,您这边来,这边来..”
范闲微微一侧身看向店门,略一沉吟:“...范思辙这马车留了许久不用,方才我听后车舆响动,想看看是否损坏。”
李承泽眼睫扑闪两下,顿了顿,应道:
“车里闷。我..开帘子透透气。”
“原来如此。”范闲笑意愈发深了,“那两侧的也开了罢。我马上回来。”
李承泽回过身来坐直了身子,后背一层的冷汗教他不敢向后靠,目光也不再游移。他紧紧盯着范闲进店,心里头压了块石头,重得他呼吸也慌乱。
范闲手里一直握着那匹沙青的布。
21.
晚些时候,下属总算把新茶送到宅中。
范闲提前叫人把前院收拾出来,院中一方白石小桌,摆好茶盏,直等到月上柳梢,斜后方一点飞檐踏瓦声,不过呼吸寸把间,一团黑影稳稳落入墙内。
“大人..哎大人!”来人端一副与灵珑轻功不太相合的福享身子,上前两步要端桌上热茶以解喉渴,手还没挨着边,那杯盏便唰一下没了影迹。
“老王。”范闲脸上笑笑,手里捏盏一只,浅口薄胎,紫釉白底,正是方才王启年伸手要拿那一盏茶。
“哎唷大人!”他把衣服一提三两步上前,“您半月前急信下来,我这是快车快马快胳膊快腿好说歹说是赶到来了,完了这一口茶水,您也不赏我喝了!”
范闲闷声笑开了,终于把架子一松,抬手斟茶亲自递到王启年手里:“那哪能!那茶放了一会儿凉了些,该叫你喝热的嘛。”
王启年择片叶子呼啦呼啦扇风,把气儿喘匀实了喝下两大杯热茶,才一跟头栽进范闲阴恻恻盯着他那一双眼里:
“大人..?”
他咕嘟一咽口水,直觉不好。
范闲“嗯”一声:“老王..我明白你这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有时候我也觉得你这屁股刚落座儿吧,我就给你派任务,这不道德,这不够有人文关怀。”
王启年:“...”
“所以我加钱。”范闲笑出一排齐整白牙,“从明天早上开始,你立刻,马上,摸查咱们现在所在这座城,城里城外掘地三尺——他那情夫,活着我要知道人在哪,死了我也要知道坟在哪。”
王启年当下内心五谷杂粮。思来想去半晌,小眼儿顺着范闲目光往不远处一瞅,便先见得一盏明灯亮着的窗户。那边应是宅中最深那一间内院阁楼,隔得远了,窗前只见一点绰约人影,不想却也知道那人必是正看着这边的。
王启年心下慨叹。京都动荡平息之后他再未见过这南庆二皇子,上次见闻此人容音,恐怕得追到三四五年再往前了。这二殿下罢,虽偶有些不与风华年纪相符的成熟与阴沉,却又还是明眸善睐风姿薄发的一个贵气人儿。
“大人..”王启年欲言又止。
他虽能理解范闲吃味,却并不赞同范闲将李承泽那位所谓情夫赶尽杀绝。——想得到那位二殿下的心,不该用这方式才对。
“你也怕我当局者迷?”
王启年闻声吓一跳。
年轻的鉴察院院长将那点柔意目光从心上人远影里收回,再看来时,徒留冷硬。
“南闰罕河河东过来,靠西那座山,彼时我打听一下,知道山下隔三岔五就开集市,”他话音平静,“我就是在那个集市找到承泽的。”
“那会儿他就坐在街边大石桩子上。我想不通,老王。他既躲了我这样多年,不惜把命悬到头顶独身一人来千里之外,又为何那样堂而皇之又有恃无恐地——出现在我眼前?
“为什么?他也累了吗?我知道我放走谢必安之后他一直追着承泽的路走,那尚有谢范后手,他明明有机会再跑一次。他为什么不跑?为什么明晃晃把自己往我网口里送?”
范闲五指捏着茶盏,慢慢收紧。
“...其实我..接到他那天太开心...开心得分不出哪怕一点心力去想别的可能性。我甚至还幻想过,会不会他也终于想通了?他终于决心面对我、跟我重新来过了?”
话到这里,他泄气般手一松,茶盏松松掉下去,落进桌上一方软巾里。王启年不知怎的不愿看那落盏,抬头望了望茫茫的夜空。
“但我忘了一种可能性。”他目光忽地凝起,“能入得了他眼他心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的乡野百姓?”
王启年一口茶下去,顿时咂摸出点东西来。
“可是有变数?”
“今日上街,他有异样。”范闲冷笑一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必是那混账追上来了。”
王启年深思:“我明白大人意思。”
谈话到这里,夜已深了。范闲终于从繁杂思绪里抽离,往王启年眼中看了一看,目光复杂。
“只是摸查...且先知己知彼。”范闲低声道,“若有动静,及时回报。”
李承泽斜靠在窗边。
距离隔得远,他占了高处的优势,却也只能看明白是二人对谈。
范闲和那人谈了多久,他便在窗边站了多久。白日受了些惊,他心里烦乱,实在按不下心入睡。那个范闲出现在这里,且今日布庄外两人相距不过十几步,很显然是追着他来的。
谢必安怎么办的事儿?...那个范闲出现在这里,谢必安必然也在附近。那小望在何处?..这或许不必担心。范闲若要追上他,必先将陈小望安排妥善。
李承泽脸色微微沉着。
牵扯到范闲的事情总是超出他的控制。不管是这个范闲,还是那个范闲。
正锁眉沉思着,门外一点响动,有人叩门两下,兀自推门进屋。
李承泽回过头去。
“中暑,可好些了?”那人嘴上说着,又退回去一步,抬手点亮门边一盏灯留了,才抬眼来看他。
李承泽终于觉出腿酸,回身坐到榻边:
“无碍。”
“今日那匹料子,我叫人送去做衣裳了。”范闲上前在他腿边蹲下,为他脱去趿鞋:“我许久不穿那样颜色衣服,竟然觉得新奇。”
李承泽懒懒嗯一声。范闲手指摩挲过他脚背一点红痣,顺着向上去,替他拢拢裙裾。
“再者往日衣装,上到制式下到料子都是姨娘和若若操持挑选,我偶尔过目,但甚少下功夫。”他握过李承泽双手轻轻一捏,“当上院长之后最常穿的又是黑色。倒也不为别的..
他说着觉得好笑似的羞羞一笑:“只是挑黑料子,沾了血不容易看出来。”
李承泽闻言,猛地觉得握着他那双手滚烫如火烧。
屋里莫名静下来,他却明白范闲同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已然达到。
喉咙里泛起一点干涩的苦来。全身的疲乏在这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遍四肢百骸。乘着这哀悼般静默微微一低头,便见范闲仍如方才那般亲昵地望着他。
烛火将他轮廓葳蕤得无比温和,李承泽却把眼看向投在地上的影子。
“....范闲。”他最后开了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讨厌血味。”
>毒是我瞎编的,请勿深究
>今天是个短章,明天连更一下把这个事讲完。然后就是催更对我有效,热度确实是一种动力,不然一不小心就懒了(扶额)
>>>
第二十章急病
一柱香前。
张夏送了李承泽回屋,苏文茂就守在门口。二殿下没有开口让他走,他抿着这里头的意思,猜测是有话要说。
李承泽在内室换衣物,张夏就规规矩矩地垂首站在外室,视线只敢落在地上。
内外室以一扇山水竹屏相隔,李承泽换下湿衣,在衣物摩擦的窸窣声里低声说,“你不在朝中,监察院不会盯着你。扬州徐丰去过,他在户部只是不记名的小吏,你找他吃酒,就能知道章程。”
张夏屏息凝神地听着。
“南市的路只要还烂着,换梁木就是治标不治本。”李承泽把脏了的外袍挂在架子上,说,“这笔钱朝廷出不了,我来出。”
张夏心中一跳,又听他继续说,“但你要记住,如果郭衍不想被都察院弹劾,这些银子明面上就要清清白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夏诧异地说,“可殿下,大人他……”
“郭衍不想承我的情。”李承泽料到了他要说的话,倒了杯茶润嗓子,低声说,“他厌极了结党营私。可先生是坦荡人,应该也清楚,若能攒得够钱,这路早该修了。”
张夏不语,停了片刻,笼着袖子叹息,“殿下见事明白,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岳州这个位置,正正在庆国中心,东西南北的势力,我们哪个也得罪不起。”他看着屏上山水,渐露愁容,“京都党争如火如荼,草民知道北境的沧州守备军统领是殿下麾下,江南路却是明家的地盘,澹州是司南伯的地头,定州如今又有了燕小乙燕统领……这里头个个是大人物,得罪了哪个,岳州都讨不了好,非得把水端平了不可。殿下宅心仁厚,可这事草民不敢接,稍有差池,旁人难道会听我等分辨?一旦漏了风声,岳州不是,也得是了。”
李承泽没有急着反驳,漱过口后,拿帕子擦着手,缓声道,“我知道岳州的难处,此处既担着漕运转接,又是粮道枢纽,四面八方的人都要跟你们打交道,得罪了哪一边,稍有为难,耽搁了正事,罪责最终都要落到岳州头上。郭大人苦撑多年,实属不易。”他夸完这一句,话头一转,“可你要明白,正是因为党争已趋白热,我和范闲来这一趟,越是没有声息,旁人就越是怀疑你们的站位。”
张夏心头一沉。他终究还没入过朝,揣度人心哪里比得上宫里泡着长大的二皇子。李承泽说得没错,他左右想想,无话可说。
李承泽容他想了一会儿,接着说,“这事你只用明面上走全了,暗地里肯定有人查,只要查到我头上,岳州就安全了。”
张夏明白了李承泽的意思——二皇子越是急着给好处,越是在昭示岳州这块骨头还没被啃下来。他犹自犹豫,李承泽说,“你若拿不定,可以等我们走后私底下和郭衍商量。”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夏只能应下。他见李承泽换过衣服出来,头发仍旧束得齐整,墨绿的领口掖得高,衬得他肤色愈发白。
张夏突然隐约觉着他面有病色,但他不通医理,不敢妄言。
李承泽出来时听见苏文茂在外头请用晚膳,便径直推门出去了。
张夏只是学生,不上席,在门口作别,撑伞走进了雨里。
檐下灯光照开了一片,侍女在前头引路,李承泽隐约有些头晕,异状来得突兀,他掐了下手心。
前院已在眼前,李承泽跨过门槛,忽然想起什么,还来不及说话,身子晃了晃,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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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郭府芷院灯火通明。
郭衍面无表情地立在外室,额上出了冷汗。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在这个关头会出这样的事。李承泽是当朝皇子,他这一倒,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岳州都逃不掉被问责。
郭衍见识过李承泽的手段,实在心有戚戚,此时首先想到的,就是二皇子会不会借题发挥。毕竟此事可大可小,若二殿下咬死了与岳州无关,那朝廷也大可轻拿轻放,睁只眼闭只眼。可若果真如此,今后怕是岳州就与二殿下绑在一条绳上了。
郭衍不是不知道墙头草不好当。不站队就没有靠山,出了事连可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是他赌不起。今上心思叵测,这么多年也没人瞧出偏好,一旦压错了宝,他郭衍一条烂命不足惜,岳州府衙的一档子人可如何是好。
外室坐满了人,却静得出奇,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除了范闲,众人等得嗓子冒烟也没敢喝一口。
范闲搁下茶盏,茶碗碗盖碰撞出一声脆响,刚刚转出屏风的大夫双膝一软,噗通就跪下了。
郭衍亲自扶他起来,问,“二殿下如何?”
这大夫只是当地民医,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当下又要跪下,被郭衍拦了,只发着抖说,“近来湿热,瞧着……瞧着像旧疾复发……大约,大约是热症……”
张夏豁然起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大约?!这是能马虎的吗?”
大夫险些哭出来,连连赔罪,“大人饶命,这床上躺的是何等人物,小的医术不精,实在不敢妄下断语啊。”
郭衍心知大夫难处,能勉力一试已是为难,只得拦下张夏,稳声向大夫道,“我知你不易,但如今城里,你已是最能当事的名医了。这样,你安心为殿下治病,有任何差错,我担着。”
大夫脸憋得通红,最后跪下来磕了头,应承下来。
范闲冷眼看着人下去开方子,手指点了下膝头,“诸位在这里坐上一晚,二殿下也好不了,先散了吧。”
郭衍早瞧出他是一只笑面虎,又听闻他是个疯的,怎么敢疏忽。李承泽倒下得遽然,纵使不是小范大人下的手,此时也未必不会火上浇油。
“大人说的是。”郭衍说,“子实,你留下照顾二殿下。各位便先回去休息吧。”
众人于是起身告辞,范闲留了苏文茂在门口,跟着郭衍出去了。
张夏知道郭衍的意思,在桌旁守着烛火,盯着里屋,一刻不敢松懈。
屋里没有点香,张夏坐了小半个时辰,神思渐有些混沌。他还未来得及觉出不对,已然倒在桌边。
“叔。”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边的范闲垂手搭上李承泽的脉,对身后的五竹说,“帮我个忙。”
>>>本章完<<<
●预警!!!穿越,平行世界,闲泽有孩子
●孩子穿越守护父母爱情
●以闲泽孩子的视角讲述穿越后的闲泽和平行世界的闲泽的爱情故事
●私设在平行的世界,庆帝狗皇帝没死成,但是闲泽都死了,另外庆帝狗皇帝有了个新的年龄最小的皇子
●人物ooc归我
●计划是长篇文,会定期持续更,欢迎订阅
序:
我名范璃,女,生在儋州,战乱时期。
自幼无父无母无亲人,孤儿一个。
十岁,遇到自称是父亲熟人的、武艺高强的陌生男人,随即拜他为师,目的只为练武自保。
十一岁,得知我的身世。
十二岁,自愿前往蛮荒之地修炼。
十三岁...
十三岁,在五百人只能活一人的地狱中杀出血路出来,得到百毒不侵的能力。
十四岁,依靠神庙的秘籍,功力突破八品。
十五岁,突然被庆帝昭告天下,说要破例封我为庆国公主,原因、理由皆不明。然我坚持不肯留京入朝廷。
十六岁,结识庆帝的小皇子,对方年仅十岁。
十七岁,功力破九品之上。庆帝于殿前杀死小皇子,小皇子死在我的面前,庆帝暴露自己是大宗师身份,寿命绵长。
十八岁,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宗师。
十九岁,受靖王世子私人所托,奔赴战场,为血战的将士开拓一线生机。
二十一岁,连为庆国护下三座城池,却无官职位份,庆帝欲封将军,我果断拒绝。
我持一杆枪,只愿为百姓的安乐而提。
正文:
范璃没想到自己能在二十三岁经历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更没想到自己在未杀成庆帝狗皇帝之前就穿到了平行世界。
好歹等我杀了狗皇帝再穿越啊,真是的!
在这个未知的平行世界,自己在原来的世界的生父范闲,此时正准备隔日入京。当然,这些最新的消息都是和范璃一同穿越到这里的师父五竹打探到的。
与其说师父,不如说是范璃的保护神。
虽然范璃如今已是大宗师的功力,也不需要谁刻意保护她的安全,但范璃依旧会觉得有师傅在就等于无穷无尽的安全感,哪怕是天塌下来都有师父顶着。
范璃深知,师父之所以会保着自己,是因为自己是范闲的女儿,范闲则是叶轻眉的儿子,而他自己是叶轻眉的仆人。
刚到平行世界的范璃第一个反应自然是能不能直接在这个世界杀了庆帝狗皇帝,以她现在的实力,再和师父一起行动,刺杀行动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一千万。
五竹却果断否决了范璃的想法。
反之,如果不违反规则,即使穿越者离开,行为也不会被修复。
如果不按照平行世界故事发展的走向,强行杀庆帝狗皇帝,很可能造成不可预料的发展。
对这个世界,他们终究只是外人。
“可我们连能不能穿回去都还不知道呢?”
五竹不可置否。
思来想去,两个人本着人道主义原则,尽可能不给这个世界增添变数。
“那我在这个世界就什么都做不了吗?”
刚开始听说还有这个事的时候,范璃是难以置信的,她不禁回想在自己的世界,自己最重要的亲人全都被庆帝狗皇帝害死的事。
空有一身大宗师的功力,若是这个世界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那岂不是要让她再次经历那些她死也不想回想的事,亲眼目睹绝望的结局?
这让范璃无法接受!!!
“顺其自然。”
“你可以杀任何人,但绝不可杀庆帝。”
五竹的话像是强心针打在范璃的心里:“……也就是说,庆帝狗皇帝虽然不能被我直接杀,不过我可以帮助这个平行世界的父亲母亲杀死庆帝狗皇帝?”
“理论上可以。”
“那我的父亲母亲……”
“可以改。”
“?”
“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
“……”
回应范璃的只有一阵沉默。
自范璃出生以来,五竹是她唯一信的人,她自然是无条件相信五竹的话的。更何况,五竹是绝对不会拿她父亲和祖母的事开玩笑的。
因而,范璃只拿五竹的话全部当成真,并瞬间动力满满。
然话虽如此,一想到在平行世界,又要重头开始在庆帝狗皇帝面前假惺惺的演那种父慈孙孝的破烂戏码,范璃就不禁泛起一阵恶心。
可喜可贺的是,庆帝狗皇帝不知道她是谁。
但如果这样,她就可以见到父亲母亲的真容的话;如果这样就可以和父亲母亲说上话;如果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活下去,范璃就算拼上性命也是心甘情愿。
她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关于父亲母亲的事,她基本都是听五竹说给她听的。
范璃第一次听完的时候,只是觉着颇为感慨和遗憾,感叹五竹口中的命运无情,又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父亲母亲爱情中的宿命感,交织撕扯。那时候的范璃还很小,有些事,就像某些大道理,她说得出口,却未必懂得是何意。
范璃是在后来小皇子被庆帝狗皇帝杀死在自己面前时,鲜血溅到脸庞,才亲身明白命运的滚烫,像是地狱火,无情的灼烧着一切美好。
庆帝狗皇帝何尝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人呢?
对于范璃而言,命运,就是一道无解的迷题。
或许这一次穿越,真的能够改变一些什么。
就算自己的世界结局注定,至少……至少……
父亲……母亲……女儿来见你们了。
“你笑了。”
“啊?”五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范璃一愣。
“你在开心,因为你要见到他们了。”
范璃先是一愣,随即凑近到五竹跟前,一脸激动的说:“是啊!我终于可以见到他们了……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我……”
“你以前从不这样。”
“……嗯?”范璃佯装不懂道。
“你从不这样笑,从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从蛮荒,独自一人回来,没有这样。”
“参悟全部秘籍,没有这样。”
“成为大宗师,没有这样。”
“我从未见你这样过。”
在五竹的眼里,范璃从小就是这样。不哭不闹也不笑,很听话,可眼里无光,也见不得光。
范璃似乎从未发自真心的开心过。
“……我这样,师父不开心吗?还是不适应?”范璃没有直接回答。
“没有感受。”
料想到五竹会是这样回答的范璃只得默默的叹口气,指望师父有情商还不如指望庆帝狗皇帝在这个世界自己主动噶呢。
“你会先在儋州遇到你父亲。你的母亲暂时很难见,但跟着你父亲,总会见到。”
见范璃迟迟没再开口,五竹说道。
“我们现在去儋州可还来得及?”
“以我们的脚程,晚上就能到儋州。只是你要如何接近这个世界的范闲。”
五竹说的有道理。范璃想着,要紧的是,得赶紧给自己想个平行世界的身份,才有理由能够接近自己才某些方面特别精明的父亲。
若是在父亲面前都无法蒙混过关的话,在母亲面前就更混不过去了。
“首先,师父你是绝对不能公开现身的,只要你一现身,我们直接暴露无遗。”
“好,我在暗处护你。”
“至于我的话,无非就是查无此人罢了。庆帝狗皇帝那边查不到,监察院也查不到,这个世界没有我的痕迹。”
“方便伪造。”
“谁说不是呢……诶对了,师父。你是不是曾经和我说过,父亲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那本红楼在他的世界并非是他所写?”
“是。”
“叫《红楼梦》?”
“既然如此,那平行世界这个概念对父亲应该没有那么难以理解吧?”
“你打算摊牌。”
“想瞒也瞒不住啊!只要我不告诉父亲我和他的关系就行。”
“……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他会护你。”
“我又不需要父亲护我……”范璃小声道。
“他不会不信你。”
“可我没想好,如果父亲知道了,我要怎么面对父亲。”范璃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她从小没有父母的概念,自然也无法接受平行世界的父母在知道自己身份后对自己的好。我不是这个世界的范璃,你们迟早会有属于你们的范璃。范璃害怕失去,既然迟早会失去,所以干脆不要拥有。
那些好,并不属于自己。
“按你想做的做,我护你。”五竹好似察觉到范璃情绪的变化,没有强求。
“……谢谢你,师傅。”
商议妥当,两人即刻动身前往儋州。
在刚刚接近儋州的时候,范璃就和五竹分开行动了。范闲从小是在儋州长大,而五竹从小护他,范璃不敢保证儋州完全没人见过五竹,甚至有可能出现五竹和平行世界的五竹四目相对且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哦对,她的师父好像没有办法和别人大眼瞪小眼,也没办法四目相对。
范璃汗颜,不再去想。
赶到儋州范府时,天已经黑了一大半。范璃虽早就做好了野外露宿的准备,但一想到今天大概见不到父亲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失望的。
可来都来了,范璃还是决定凑到范府大门口好好看看这个父亲从小住的地方,也是她出生的地方。在她有记忆的时候,儋州的范府已经是片早已脱离火海的废墟,冷的让人发颤。
眼前的儋州范府和五竹口中的儋州范府在范璃的脑海当中重叠在一起。
范璃走到范府的大门口,用手轻轻的抚上厚重的大门,竟发现自己在战场上直至濒死时握枪丝毫不抖的手,在触摸到这门的瞬间,不自主的轻颤了几分。
明明是在夜晚,大门本该是冰冷的,范璃却觉得从未这般温暖与熟悉。至今,范璃也不敢想象当年母亲究竟是如何生下的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死的,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血腥的历史像是被庆帝狗皇帝随手轻轻一丢,扔进了火盆,从此尘封,灰烬也不曾留下。
“庆帝、李云睿和李承乾,都不可活。”
“护者,杀。”
关于仇人,五竹当年告诉范璃的,共三人。李承乾在小皇子被杀不久后自尽,长公主李云睿突然凭空消失不知去向,庆帝狗皇帝……
“这位姑娘站在我范府门口,却不进去,寓意何为啊?”
突然,一个陌生又莫名让范璃觉得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在回头前,范璃只来得及得出对方是范府中人的结论。
范璃一回头,就见一气质洒脱自在、容貌俊俏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正一脸好奇的瞅着自己。这人给范璃感觉分外熟悉,但范璃可以肯定她不曾见过这名男子的脸。
“姑娘容貌国色天香,看起来身份也不一般。”
面对这个在平行世界接触的第一个人,范璃小心翼翼的应对道:“我叫范璃,是一个云游四方的旅者,来范府是为了寻个人。只是时辰已晚,不便打扰,就没进去。”
“寻人?简单,我就是这范府里的人,你直接告诉我你要找谁,我帮你找他出来就是。”
见对方爽快,范璃也不客气:“范闲,我想找范府的范公子范闲,找他有要事相告。”
直呼父亲的名讳让范璃心中高呼变扭,只是不这么叫也不行,从年龄上讲,一个穿越竟把她和父亲母亲弄成平辈的了,荒唐有趣。
对方听到范闲二字先是一愣,随后便从容的笑笑道:“这不是巧了么?这位姑娘,我就是你要找的这范府的范闲。”
“什么?你就是……?”
见范璃的表情好像怔住般,范闲以为范璃不信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对,我就是范闲。”
范闲不知道的是,范璃此时的大脑已经彻底炸开了花。
他竟是范闲……他就是范闲……?
几乎用尽了所有的理智,范璃才没有让眼泪凭借本能滑出眼眶,甚至不见明显的湿润。她将手偷偷藏在衣袖里面,用力的握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原来他就是范闲。是他的父亲。
原来他的父亲是长这个模样的……原来父亲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原来父亲是高高的……原来父亲从前是这般洒脱的……
范璃好想抱抱她的父亲,她却不能。
果真是,命运无情。
“当然可以,你直接说吧,我听着。”
“在这里?”范璃迟疑:“在大街上怕是不太方便吧……”
“现在是晚上啊,街上一个人没有。”
晚上,才更容易隐藏踪迹。
师父的话在范璃脑中一闪而过,但范璃没有说出口,她真气笼罩的范围内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接近,于是顺着范闲的话接着说:“范公子如此说,便听好。敢问,范公子可听说过《红楼梦》这本书?由曹雪芹先生所作。”
范璃话音刚落,便瞧见范闲的眼神从随意飘忽突然转为强烈的震惊,随后一把拉过范璃的手腕,带她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说好的街上没人没事呢???
刚站定,范闲指着范璃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你你!你是……!”
“我不是。”
原是知道范闲想要问什么,范璃干脆直接把答案告诉自己现在看起来有些笨笨呆呆的父亲。
“啊?你……那你……?”
“我是从平行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人。”
“那你不就是……?!”
“我不是!!!”范璃打断了范闲的话:“范公子请听我说完,您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但我是属于这个时代,来自平行世界的人。”
然后,范闲宕机了。
在范璃耐心的同范闲解释了三遍后,范闲才彻底明白这其中的情况。虽然明白的慢,可具有现代人思想的范闲接受的快。
“您说的对,而且我还想改变您的命运。至少在我的世界,您的结局……并不好。”范璃一本正经道。
“不好……是我死的早?还是离婚了?婚姻不美满?还是我家被灭门了?我孩子死了?”
您的独苗现在就坐在您眼前呢!
“嗯……大概五点占了两点?”有的事,范璃也说不准。
“好家伙!那是挺惨的。”
提及至此,范璃忍不住再次回想,当初庆帝狗皇帝能对父亲母亲真的下死手,想必父亲母亲定是势单力孤。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会是父亲母亲提前为自己留的后手吗,还是别的什么?
范璃想到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庆帝狗皇帝想赐自己公主的位份。庆帝狗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他究竟是为何……
不会吧……
范璃想到了什么,背脊一凉。
“因为您惨,所以我才我想帮助您啊。在我的世界,您对我而言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我不希望您再出任何的事,请您一定一定要相信我!”
“很重要的人?那我们是什么关系?不会是那种……额……”范闲说到一半面露难色,还时不时上下打量着范璃:“我知道你长得好看,花魁都比不过你……但你额……不是我……”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父亲你脑袋里面怎么装的都是风月啊!
“哦,那没事了。”
“你放心,我相信你。”范闲突然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关于我是现代人的秘密我在这个世界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你既然知道,说明平行世界的我非常的信任你。”
原来,父亲对师父是如此的信任啊……
即便从五竹口中听过无数遍,当范闲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范璃心中还是小小开心了一下。
“那……?”
“这样吧,你先跟我回范府,我会为你安排吃住,然后……”
“我想和范公子您一起去京都!”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京都?”
“我还知道您被莫名其妙赐婚了。”
“???”
不过这个范璃究竟是什么身份?既不是我的亲戚又和我不是那种关系,我还如此信任她?
范闲突然觉得,他好像不太了解自己了。
“范公子,我刚刚说了。我穿越后第一个来找您,一来是想有个依靠,二来是为了帮助您和保护您的,自然要时时刻刻跟着您啦。”
“我需要你的保护?”范闲下意识开口:“我有人保护……我自己也能保护自己,你一个小姑娘能保护自己就不错了。”
“五竹……前辈,又不是什么时候都在的。”
果然直接叫师父的名字还是很怪异啊!范璃心中阵阵抓狂。
“……大姐,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吗?”
这要看您还有多少事是师父不知道的。
范璃在心里面偷偷回应,嘴上却说:“看运气嘛,我也不能保证这个世界和我们世界的故事路数都是一样的啊。”
“也是……”范闲跟着点点头。
“更何况,我好歹是大宗师,您此前去京都必是有诸多凶险等着你您,有我在,您就可以直接放一万个心了。”
“我还以为多厉害,不就是大宗……!!!”
范闲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你说你是什么?大宗师?!!!”
“是啊。”范璃平静答道。
“可、可、可、可你看起来也就是个二十岁多出头的小丫头!”
“人不可貌相呀!在我们的世界,我可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宗师呢!”范璃没来由的得意的笑笑,像是个在父亲面前求夸夸的孩子。
望着范璃,范闲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天降鸿运和大佬一起组队打游戏副本一样,有种爽文小说里马上要被全程带飞通关的节奏感!
事实也确实如此,范璃的确有“带飞”范闲通关的想法和打算。
“你也太厉害了吧!”
“嘿嘿。”
“怎么做到的?”
“自然是靠武功秘籍了,我父亲在死前把他手里的三本秘籍全留给我师父了。”生怕范闲不理解,范璃又补充道:“您不也是练的您母亲传下来的霸道真气嘛。”
不过范璃没说的是:神庙。
范闲对范璃的“无所不知”已经麻木了,不过他还是精准捕捉到了范璃言语中的关键:“原来你的父亲也不在了啊……”
“也?”
我为什么要说也?范闲开口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话似乎有问题,可想到自己在平行世界八成已经噶了,便觉着这么说也没问题。
“……我是觉得我大概率在你的世界也死了。”
“哦,范公子说得对,我的父亲……和您差不太多,命不太好。”
“……你父亲走得早,你还有你母亲啊,你母亲对你应该挺好的对吧?看你这么厉害……”
见范璃心情似乎有些低落,范闲本想着看看能不能安慰两句,却越说声音越小,读了许多小说的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
眼瞅着范闲一脸为难的表情,范璃倒是相对坦然些:“我没有父母,他们都不在了,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从没见过他们。”
“……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不怪他们。如果他们现在可以看见我的话,那他们可以看到啦,我现在过得很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还很强哦!”
或许是范闲,或许正是因为身边是父亲,范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范璃听了范闲的话,眼神一亮:“我听到了。”
“没什么。谢谢范公子愿意安慰我。”
此时此刻,范闲望着范璃的侧脸,眼中似乎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不是这么小就成为大宗师,很辛苦啊?”
范闲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在一瞬间。
范璃被范闲问的扭头看向他,有一瞬间居然有些恍神,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暖意,尽管他明白范闲可能只是随口问问。
“习惯了,就不辛苦。”
范璃听到自己是这样回应的。
在这之后,他们双双轻声笑了笑。他们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范闲先一步往范府大门走去,范璃紧随其身后,父女俩一前一后脚漫步在这寂静的夜里中。
京都的夜,难得静一次。
李承泽心理明白,这是令人熟悉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必安。”
“殿下,范闲明日入京。”
“殿下要先见见他么。”
“不急,迟早会见到的。能写此奇书,必不会是池中之物。”
李承泽手里拿着范闲写的《红楼》,看的认真细致,眼中难掩欣赏之色。
“长公主那边……”
“怎么了?”
“长公主叫殿下进宫一趟。”
翻书的手顿了顿。
“牛栏街刺杀,她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恐有不妥。”
这哪里是不妥,分明就是想继续搞事。
“……告诉她,我择日去。”
“另外,必安,给我拿些葡萄过来。”
“嗯!”
———对,你没看错,是那一条分隔符———
李承泽没有理他,似乎真睡着了。
这两天街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范闲看着他薄薄的眼皮自己在那里想,窑厂会馆那边更是可以说民怨沸腾,都在暗骂朝廷赋税苛利,不顾老百姓死活。
“承泽。”他抱着人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李承泽掀开一点眼皮:“怎的这次这么聒噪。”
“有事儿说。”范闲轻声道。
“明日再说。”李承泽又闭上眼。
“那我今晚上不走,明早你一醒我就说。”范闲道。
李承泽这下完全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或者说是瞪着他。
范闲忙说:“因为我说的事就得你早朝的时候就办。”
说到这李承泽猜到了他想说什么,问:“你是想说减税的事?”...
说到这李承泽猜到了他想说什么,问:“你是想说减税的事?”
范闲点头:“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可以说就是民怨沸腾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李承泽想了一下,又闭上眼,说:“嗯,明日我便上奏。”
范闲放心地提起嘴角,又凑过去将人亲了一下。
李承泽回他一个吻:“记得早一点走啊~”
真是用最温热的语气说最冰冷的话呢,范闲想。
我就不走,他想,然后更用力地抱紧了李承泽。
但想归想,因为这个惹了自己心肝宝贝发脾气可不值得,于是天没亮,他便穿戴好,悄悄出了王府,回了自己家。当然,没过多久,便又在早朝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了。
李承泽果然想二人说好的,提出了减税的办法。
其实这事,于庆帝来说是亏不了多少的,毕竟,所谓助军、济民减税,也是在助军与济民之中替庆帝花了钱的。
只不过太子就不太满意了,因为他二哥的两个产业,可全算在济民里。
“二哥这个办法,倒是为窑厂与会馆省下不少。”于是他站出来发言了。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李承泽说:“是为窑厂和会馆的百姓省下的,何况,这办法也不是只为了窑厂与会馆,这可是关系着许许多多商家的。”
在场的一些老人儿,比如庆帝、林相、范建,连范闲也算,熟悉的感觉就又来了——这俩人又开始互啄了。
庆帝看懒得听他们无关痛痒的吵架,一挥手,问:“范建,你觉得呢?”
范建作为户部尚书,对此还是有研究的,此时也不得不说这个二殿下这次说的有些建树。
算了,就承认了,是很有建树。
“臣认为,”于是他站出来拜了拜说:“二殿下的提议极有道理,也适合去布政——这样既有利于民生,更鼓励了民间百姓为助军济民出一份力,新税收办法也更能体现陛下的仁德而不至于苛刻,相信各个商户能体会到陛下隆恩。”
范闲在一边听着,心道老爹可真会说话。
他所想不假,范建是了解庆帝的——既要实惠又要仁爱百姓的名头。
所以说范闲教给李承泽的这个提议其实还真是给庆帝指了个明路——毕竟之前他也在纠结那样赋税改革会不会被人骂苛政。
如此按李承泽说的,虽然会少收一些银子吧,但骂名估计不会有了,二者取中,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嗯,”于是他一笑,道:“老二自小从旁听政没有白听,朕心甚慰啊!”又将群臣看了一圈,说:“众爱卿怎么看?”
众爱卿还能怎么看,李承泽的提议是既得到了庆帝的认可又确实有见地——与上次李承乾支持税改一样,既占帝心又占理,谁还能说什么?
李承乾倒是想说,看憋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自己二哥说的有什么不好的。他也是学了牧民治国的,这减税的办法对百姓有很大的好处岂能看不出来,只是不爽这个人又逃过一劫罢了。
于是税改全员通过,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这其中倒是没有范闲李承泽的差事,庆帝又忙于与一干人等议定具体事宜,也顾不得再折腾京都的这盘棋了,是以二人有了一段颇闲暇的时光。
天渐渐暖了起来,所谓春乏秋困夏打盹,李承泽又开始了午休这项老少皆宜的活动。这天范闲来的时候他正睡得香甜,见人一时半会儿好似醒不了,他想了想,转身往窑厂去。
李承泽最近窑厂与会馆都去得少,原因无他,全因为税改之初这两处的灾民百姓怨声载道,而后来,又开始称赞“仁德的二殿下”。要说只是称赞也没什么,要命的是称赞李承泽的同时还仍然在骂朝廷,甚至骂庆帝——天子无道,幸亏二殿下仁德慈悲,活万民于水火。
这话谁敢沾?李承泽最是不能沾,是以最近都回避着。
不过范闲倒是越发去得勤了,怕的是有心之人,也就是长公主跟李承乾吧,刻意为之,要捧杀李承泽,是以常常在这两处低调地晃荡,就想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在传这样的话。
这天他照常穿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溜达进了窑厂,却没想到,令他胆战心惊的事在等着他。
他本是拿了根狗尾巴草好似无所事事地在各处溜达,却突然被婴儿的哭声吸引,想起来范思哲说过有即将临盆的孕妇要转到窑厂来,心道这是生了啊!想着便不由得想去看看——自从有了石钰,范闲对孩子越发感兴趣了。
他循着哭声便到了一座石屋前,本想敲门进去看看,顺便攀谈几句,说不定能问出什么线索,可谁知,还没走到门口,他瞥见了门前晾晒着的婴儿衣服,接着刚走过一步却又退回来,一把把那小小的衣衫拿在了手里,片刻,一声闷雷响在了脑袋里。
这衣襟的针脚,范闲曾经见过,那时他说:““秀娘,老谢现在穿的这件袍子,与你这件外衫针脚极像,是你做的吧?”
秀娘。
石钰:说得好像多喜欢我似的!哼!
范闲:我怎么不喜欢你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石钰:呵呵。
当生子虐文里的闲泽崽穿越到正剧
范闲:干掉老二
二姐姐:杀了范闲
崽: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范闲&二姐姐【被迫牵手.jpg】: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众人:真是和平的一天
11.
明家伏诛后没多久,范闲启程回京。
浩浩荡荡的官船带着一船的“罪证”驶离苏州码头,官员泪洒两岸,盘算着该往京都送些什么礼物来保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前程。
“不过今天怎么没见二皇子?”有人问。
“兴许是躲在船舱里没出来呢?我可听说先前明家的靠山就是他,如今失了内库,他哪里还愿意和范闲同行?恨...
“兴许是躲在船舱里没出来呢?我可听说先前明家的靠山就是他,如今失了内库,他哪里还愿意和范闲同行?恨他都来不及吧。”
恨不恨的不清楚,反正李承泽确实没在船上,不仅他没在船上,范闲也在启航后没多久就偷偷溜下了船。
有辆马车正在岸边等他。
正值盛夏,明媚的阳光洒在草地,李承泽躺在刚搭好的贵妃椅上小憩,谢必安替他举着伞,目光却落在花海中央——范池正拿着王启年做的网兜抓蝴蝶,不远处就是河岸。
突然头顶传来哗啦一声,谢必安剑还没出鞘,就被范闲按了回去。
“别激动,是我。”
他接过伞,半个身子压在贵妃椅上,落下的阴影遮住了李承泽的日光。
“你比谢必安快了。”李承泽微微抬起眼皮。
江南一行,范闲的真气重修,顺利突破九品,谢必安的快剑在他面前已经不快了。
“这话说的可真不中听。我哪里快?”范闲挑眉,他总是改不掉调笑李承泽的习惯,有时候惹恼了对方,不挨上几爪子不知道消停。
在范池来之前,李承泽从未想过他与范闲能如此和平地坐在一起赏花。所以他难得没搭理范闲的话,而是朝他勾了勾手指。
范闲乖乖低下头,随后脸颊一软。
“别总当着谢必安的面说这些话。显得我很没面子。”
谢必安默默走远两步,专注地盯着花海里的小殿下。
吃到了甜头,范闲眯起眼睛直笑,耳廓染上些许粉红,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年少的人,总是藏不住心事,这不能怪他。
“你真觉得官船回京会遭遇刺杀?”李承泽问。
李承泽没躲:“走陆路没有船快,赶得上?”
“赶得上。就算赶不上,我也想带你出来走走。”
掌心下的手腕纤细,比在京都时好些,但还是瘦,范闲总是心疼。他曾问过谢必安,李承泽有什么愿望。谢必安沉吟半晌,最后犹豫道,若是有机会,殿下还是想离开京都看看吧。
苍鹰被铁链囚于金笼,李承泽被皇权困于京都。
一样的。
“回京之后必然是生死一线,我也不能保证能赢,就想让你开心开心。”范闲如是说道。
李承泽垂下眸子,第一次用力反握住范闲的手,两人掌心相贴,温度相互传递。
“若是输了,我会在我的陵寝里给你留个位置的。”
毕竟是皇子,就算死也会死得比寻常人体面。
范闲蹙起眉头:“那我就提前谢过殿下了?”
两人随即都笑出了声。
花海里的范池听见父亲的笑声,疑惑回头,恰巧一只蓝色的蝴蝶飞过眼前,他猛地往前一扑,栽进花海里。
倒是把谢必安吓了一跳,他三两步踩进花田,拎着范池的胳膊把人扶了起来。
蝴蝶也飞走了。
小孩嘴一撇就要哭,范闲赶紧朝他招招手,叫他过来,然后在脚边拔了根金丝草,编成蝴蝶送给他。
见者有份,李承泽也得了个大的。
“范闲,我不是孩子了。”李承泽失笑,他明明比范闲还大上好几岁呢。
范闲却将那栩栩如生的蝴蝶放在他掌心:“嗯,可我喜欢你啊。”
李承泽脸又红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以前和范闲对峙总是能找出反驳的借口,如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堂堂二殿下一点都不擅长处理直球的爱。
他只能欲盖弥彰地拉范池到身边,从袖子里翻出帕子给他擦脸。
跟花猫似的。
“走吧,中午快到了,别中暑了。”范闲一把抄起范池,然后又嫌崽子玩得太脏,索性夹在腋下,“我听说前面泰州的姜堰酥饼特别好吃,咱们估计能赶上晚饭。”
“爹……我自己可以走。”范池不满意自己被这么夹着。
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李承泽蓦然又露出笑来。
“必安,我突然觉得,一家人这样,就算输了,我也不是很害怕。”
他其实不怕死,只是怕太孤独,怕死后无人记得他李承泽。
谢必安沉默了两秒,最后轻声道:“我也觉得殿下这样很好。”
不像以前,总感觉会在某一个阴沉的雨天逝去。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另一边的河上,范无救和王启年一起蹲在甲板上吃面。
“哎,老王,你说来刺杀的会是谁?”范无救问。
“不是长公主就是神庙呗。”王启年回答,“小大人年纪还小,能力也有限,他预知到的画面也不是很多,只说是刺客蒙面,分不出是谁。”
“那我们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打不过就跑啊。你放心,他们的目标是大人,大人不在,应该不会纠缠。”
“那要是纠缠呢?”范无救又问。
王启年看向身后的船舱:“五大人在呢,没问题。”
正对甲板的船舱里,五竹端坐在台阶上,他擦干净自己的铁钎,沉默地像是一块石头。直到影子执刃擦过他眉前。
金属碰撞之声刺耳难听,五竹荡开影子的试探,继续擦他的铁钎。
“你应该在范闲身边。”
影子心虚:“五大人,我跟你打完再去。”
“不行。阿池年幼,二殿下不会武功,谢必安只有八品,你去。”
影子不愿意。
“回来再打。”五竹平静道。
王启年进来时,影子早没了踪影。他端着热腾腾地汤面递给五竹:“五大人,你吃面。”
“谢谢。”五竹伸手去接,手腕上挂着一条简陋的红绳。
王启年在他身侧坐下:“幸好那时有小大人在。”
五竹两天前到的江南,在那之前,他去了躺神庙,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指令:回收范闲。
于是他赶到江南,不过还没动手,就被范池抱住了胳膊。
这也是范闲和李承泽第一次知道范池还可以帮人恢复记忆,但这件事很耗费体力,之后范池睡了整整两天才从疲惫中醒来。
他还给五竹编了条红绳,不好看,但据说能保护他的记忆。
王启年还想再跟他聊两句呢,没想到外面突然传来雨声。
下雨了。
泰州,李承泽把孩子抱上床,见范闲站在窗前。
“在看什么?”他问。
范闲低头看向他的脚:“鞋呢?”
“……太热不想穿。”
范闲无奈,张开双臂,叫人跳上来,然后送他到榻上,转身找到二殿下的鞋。他半跪在地上给人穿鞋,语重心长:“不要老是赤脚,像这种下雨天湿气入体,容易腿痛,老了走不动道,等下和陈萍萍一样坐轮椅,我还得给你推轮椅……”
“怎么,你不愿意?”李承泽眯起眼睛,故意躲开范闲的手。
范闲没好气地抓住他脚腕,咬牙切齿:“我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我是心疼殿下你要吃那腿痛的苦。”
李承泽满意了,乖乖穿上鞋子:“你刚就在窗前看下雨?”
“算是吧,影子刚在楼下。”
这两者明明差别很大。
“京都那边你怎么打算的?”李承泽往里挪了点,给范闲让出一点位置。
“还没想好,得先等船上的事出个结果。”
刺客比他们预想得来得更迟些,彼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江南,官船距离京都也不过半月距离,鉴查院的鸽子带着消息落在范闲的肩头。
第一波刺客是长公主的人,燕小乙的箭太好认。
第二波却是来自神庙。五竹对了一招就看出对方是他同类。
燕小乙与神庙。
长公主……与庆帝。
范闲对着字条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长气,看来他和李承泽的猜想没错。
“陛下早就和神庙取得了联系。”
“除了阿池的死,我娘的死,多半也与陛下有关。”
李承泽欲言又止,他只会刺人,却不会安慰人,自己亲爹杀了亲娘这种事,在皇家或许稀松平常,但对范闲,又太过残忍。
反倒是范闲自己,短暂的沉默之后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心态。兴致勃勃地拉着李承泽商量对策。
“陛下要我做磨刀石,所以我的结局多半逃不过一个死字。”李承泽低声。
“确实,若想要破局,只有一个办法。”范闲抬起眼睛,眼底闪过明亮的光,“弑君。”
完结指日可待
蹲三连啦~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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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过分,你们江老师目前还没看着,看完会不会抡我两拳这事另说
17.
他们冒雨追了两日,第三天出了武陵山界,天色才堪堪放晴。
几日以来范闲没一天是有好脸色的。谢必安口中“不会出手”说的是生杀予夺的不出手——至于别的,恐怕就另当别论了。
范闲咬肌绷紧一时心下不知该作如何感想。说来他早该猜到,那人与他同根同源,爱上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并不算小。
妈的。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放手让李承泽去赴险。
他跃身间隙又忍不住心烦意乱挥剑削去几节枝桠,谢必安起先还回头看他两眼,之后也不再管了。
范...
范闲此刻全身上下绷得死紧,每一寸肌肉都蓄势待发像要即刻便与那人一战才可得安宁。然谢必安飞奔在前,心下其实暗暗松气:此人目前看似躁懑心胀,实则极有理性知道现在出手最不占优势——要动手也得等跟到了京都,李承泽安顿下来,他们才好找可乘之机。
有胆有识,谢必安心下赞赏,面上却不显。毕竟这人不要脸的劲儿尚能与他最厌见的那位范院长平分秋色,更何况人还巧言令色把自家殿下骗到了手,罪加一等。
出了武陵山,便近了中原边界。范闲看车马行进疲劳,李承泽也受不住这般昼夜兼程,不出半日,便在一处小城叫了停,安顿落脚。
这是城东一处宅子。
范思辙如今生意做遍大江南北,这地儿算是他众多商旅行宅之一,食宿浴用一应俱全。范闲带人下南疆时方才在此处落过夜,半月前安排下的侍人都还未撤走,到得门前,便俯首躬身前来迎门。
李承泽听见动静,懵懵醒来。
他自然不知这是何处,脑袋正犯痛,叫范闲扶下车了抬首一看是处落脚府邸,随即话都懒得说一句闷头便往里走。
范闲在他身后像是觉得好笑。李承泽想起什么,回头瞥他一眼,抬手指道:“别跟我一间。”
范闲只呵呵笑着。
然不过一刻钟出头,安顿好随行人马的范院就堂而皇之踢开了李承泽房间的大门。
“..”
李承泽从床上翻身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
“有。”范闲微微笑着,“不看着你心就不安的病。”
正可谓人不要脸横四方。李承泽眼看着范闲走到床边坐下,懒得和他争,只翻个白眼,占好整张榻便要睡。
真要说实话了李承泽其实必须承认他拿范闲没有任何办法——且不说如今他马倒船翻,就是当年尚还有权有势时候他也耍不过范闲。外人看他们打得那是一个有来有回,殊不知他其实早早便落了下风,心疲神乏。
“我叫人送了衣服来。”范闲温声道,“这几日舟车劳顿,你睡醒了换身衣裳,再下来用膳。”
李承泽掀掀眼皮看他,见此人坐在床边没半点要走的意思,心下愈发烦乱,遂坐起身来一掀被子:“我要沐浴。”
范闲一挑眉,端得一身你说什么是什么的大气,抬手示意他请。
李承泽深呼吸一来回,翻身下床脚一沾地又是一阵儿剧痛,他拉不下脸来,勉强站稳假装无事发生,一步一步向外走。
一路到浴池门外,身后都有侍女和两名鉴查院内人随行。李承泽逋一进屋,立刻关门将人尽数拦在门外,方才如蒙大赦般靠墙长出一口气。
半晌,他慢慢抬眼。
屋里热气蒸腾,与他先前所想不一样的是,这小小行宅,所设浴房中竟是占了四方地板的浴池。他慢慢踱到边上伸手探探水温,本来早做好了下木桶的准备,现在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
他四下看一圈,终于松一口气,慢慢解了衣裳下水去。
白净赤足逋一着了水,暖和得他浑身一紧,他拢住双臂,闭了眼往池子里浸。
范闲,应当醒了好几日了。
谢必安能拦得住他吗?他不清楚那个范闲武力深浅,这几年来朝夕相处,却总感觉似乎不能和这个在京都摸爬滚打大的范闲相抗。可他也不通武,到底不过一点无风猜测,说白了,也只是不愿让他为自己赴险罢了。
....
要是不用离开就好了。
永远的....像那样。....陪着。
陪着谁?
李承泽整个人沉在水里,水外的声音便也闷闷的。等了许久,待得窒息感逐渐涌上头来,他才慢慢浮出水去。
这不出也罢了,一出水他便蓦地一惊险些打了滑。
只见一名侍人提了桶,正往池里灌水。
“殿下恕罪,此番是范院长念您足上有伤,派我来往池里倒些草药水。”他说着将药倒尽,便抬起头来,“小的方才喊了殿下不应,便擅自进来,还望殿....”
李承泽愣着。
那侍人这一抬眼看来,话音生生顿了一顿——
“砰咚!”
木桶落地的声音訇然在耳里炸开!李承泽心念电转间终于回神,哗啦一下抱臂将方才出来的半截身子潜入水中,厉声喝道:“把桶扶起来!”
那侍人脚底像是滑了,此刻闻言战战兢兢俯首称是,一双手打着颤将方才惊吓脱手的木桶提起来,就差把头也低到地面上去。
“殿下...殿下恕罪...小的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看见....”
——那白皙皮肤上遍布的欢爱痕迹!
李承泽胸口剧烈起伏着:“看见什么了?”
“看...看..”侍人磕巴一下忽地反应过来,以头抢地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什么也...!”
“没看见什么?”
这声一出,李承泽心跳蓦然一滞!
他也顾不得自己还在水里,当下伸手从池边扯了件单衣下来裹上,悄无声息就往水中央挪去。
范闲负手站在门口。
“范..范院长..”那侍人又朝着范闲一跪,“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听从您吩咐来灌药...小的..”
“...行了。”范闲轻轻一抬手,“有什么事,我亲自问他——不就是了?”
他双目紧紧盯着水中用单衣将自己草草裹住的人儿,那侍人闻言则连滚带爬就跳出屋子,临走还不忘替屋内两尊大神掩实了门——
“你遮什么?”
李承泽瞬间额角冷汗下来,面上却强作冷静:“我不遮,难道要叫歹人公然入室来将我从头到尾瞧个干净吗?!”
“不过就是个加水的小厮。”范闲皮笑肉不笑,“殿下自小在宫中有专人伺候,这场面见得还少了?”
“没说那下人。“李承泽亦冷冷笑着,“说的是你。”
“殿下。”范闲缓缓绕池踱行,“不要偷换概念。”
李承泽攥住衣物紧盯着范闲动作。他全身上下都控制不住在冷噤,并且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简直说得上破绽百出不堪一击,而身边环行的野兽,正肆意用目光来打探:从哪一个位置下口,才能一击毙命——?
“我只是想知道,他看到什么了..?”
18.
良久。
李承泽深吸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在肺里换上一换呼出来,踏水声不过瞬间,闭眼睁眼罢了,脖颈上便蓦地叫人一掐,登时一口气是下不去亦回不来。
他下意识去抓那只手,下一刻,那松松围在身上的单衣便在水里散开来。
“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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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升神官范闲X千年厉鬼李承泽
接剧版+部分原著背景
跳出舒适圈的一个脑洞
算是副本文
01
范闲飞升了。
大男主的剧本就是如此大快人心,先是在副本剧情上一帆风顺,有贵人相助,后是在情感剧情上羡煞旁人,有才人相依。
多年后,一个少年郎进京赶考,天逢下雨,他路过一个简陋的范闲神庙,躲雨的同时顺便帮范闲打扫了神庙,进去上了三炷香便高中了状元。...
多年后,一个少年郎进京赶考,天逢下雨,他路过一个简陋的范闲神庙,躲雨的同时顺便帮范闲打扫了神庙,进去上了三炷香便高中了状元。从此,这小范诗仙的称号便算是正式封神了。
这飞升,就是神棍的事儿多了,就成了神官。
范闲的飞升就是那么简单,没有刻苦修炼,没有参悟世道,头顶一个男主角的光辉,轻松跻身进了天界。
最初范闲觉得自己是又一次穿越了,明明死了好多年,一睁眼,天宫门柱下一群白衣举着玉牌同他作揖,说是小范诗仙给人世留下笔墨三千,定是要在这南天门创得一番天地才是,不多说,这未来必定是前程似锦的。
范闲的法器是支大毛笔,紫檀木的笔杆,优质狼毫,可点石成金,挥笔成山,普通小神仙哪有他这么气派,一声“小范诗仙”,送佛送到西。便是这天界,无人不得毕恭毕敬尊他一句“诗仙”。
若是范闲把这些事儿都管了,人间岂不是遍地都是文学大家。祈福也不过是图个念想,真正能实现的愿望少之又少,很多还不是神仙帮着完成的,靠的是人定胜天。但天界的各位都图那些香火钱,自然是高调无比,巴不得把自己的功名穿在身上招摇过市。
天界人手一直不够,三界大乱的时候又有跳出来宣扬自己为三界主宰的毛病。这不,这年人间的鬼门道一破,管你这神官职位高低,俸禄有无,统统得被赶下人间除鬼。
同范闲分到一组的是一个武将与一个丹药师,分别名为施白和程君。
范闲与他们不熟,三个人职位又是各不相同,刚开始总归少了点默契。磕磕绊绊在人间折腾了一个月,除掉的鬼不少,但没几个拿得出手的高品级鬼魄。
武将施白急于建功立业,听说隔壁城一下子死了好多人,跃跃欲试。
范闲同二人进了城,一看,心道这不就是自己以前常住过的京都吗。可惜,离他身陨已经过了近千年,京都城早就大变了样。更何况如今百鬼纵行,民不聊生,街上冷清得很,整个城市哪里像个王都,倒像个死城。
范闲在城中街上走过,迎面而来一个老人,背上的竹筐全是羊草,似是下山归来,却是眼眶凹陷,眼神无光,就连范闲这种不喜欢装神弄鬼天天喊那天灵灵地灵灵的神仙,都忍不住说了一句:“枯枿朽株,枯枿朽株,怕是命不久矣。”
身旁的施白对周遭观察得仔细,程君却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岂料到范闲话音一落,那老人便停下脚步掏出竹筐内的镰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就是来了一刀。他双目怒睁,脖子上的经脉一断,鲜血喷涌而出,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也看不到满地的鲜血,直盯盯地看着范闲。
那一刀应是割断了他的声带,他张着嘴,甚至还想同范闲说话,只能徒劳地发出嘶嘶声。
饶是三个见多了世面的神官也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说不出话来。
范闲最快反应过来:“老人家,您这是……”
他伸手拦住老人倒下的身体,捂住他的脖子。可那老人好似魔障了,执着地同范闲搭话,手脚抽搐着想拉住范闲的衣领。丹药师程君赶紧发挥了自己的优势,利索地帮老人止了血,又给他喂了颗大补丸。
老人的伤口好了,但精神未曾恢复,见有人要救活自己,又急忙去够自己的镰刀,巴不得给自己再来上一刀。
范闲当机立断,单手往老人后脑勺一击,劈晕了他。
“范兄,您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程君接过老人的身体,帮他更细致地做了些伤口处理,“这才刚为他算了命,他就要死了。”
“我这张金嘴,好歹也是开了光的。”范闲完全不恼他的调笑。
施白态度最认真,用风灵盘在地上勘探了一番,同他们二人打起商量。“小君儿在这里守着老人家,此城的城东和城西鬼气较盛,我和范兄分头行动吧。”
“嘿,怎么范闲就是范兄,到了我这里就成了小君儿了?”
范闲早已习惯了他二人的拌嘴,连忙打马虎眼:“这不是因为我是金嘴吗?若是我替你们算出了什么,怕是你们也得遭罪。”
程君郁结地把老人背到路边的茶水摊上休息,他们三人中,范闲的官品是最大的,虽然没有直接的上下属关系,但二人总是默认了范闲的指令,算是把范闲当作了这个小组的头儿。
范闲做事也不拖泥带水,和二人约定了事成之后在此碰头,便往城西而去。
越是靠近城西的集市,可见的恶鬼数量便越多。范闲用神笔随手一挥,屋顶便凌空出现了三只火麒麟,猛兽们张着烈焰之口将恶鬼们烧了个尽。可惜歼灭他们没多久便又出现了一批新的恶鬼。鬼魂们年龄不一,男女老少皆有,但如范闲三人之前遇到的所有鬼魄一样,皆是刚成型没多久的鬼,脸色灰黑,神志不齐,个个泥足巨人,话都说不清。
人死后化鬼,鬼魂多保留着逝者死前最后的模样。原本按照这个逻辑,鬼魄里最常见的应大多是老人,可这批鬼魂,年龄分布均一,男女平衡,怕是由于这次鬼门道大开,活生生逼死了那么多居民。
他们死状各式各样,却都令人心惊肉跳。有些四肢扭曲,有些头骨破裂,有些肚子都被打开了洞,范闲不是没见过死状极惨的鬼,但这么多触目惊心的鬼聚在一起向自己走来,他实在是有些不适。
“辣眼睛,实在是辣眼睛。”
范闲默念一句罪过,挥笔号令火麒麟们在此消磨战力,自己向前奔去。
一口气在城内杀了那么多人,且可号令百鬼,前方定有个大家伙。范闲心道不知道施白那里如何,若是他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却满载而归,岂不是显得特别尴尬。
前方小鬼们像是蜂窝一般的密集,他们集体出动,笑声夸张,噪音连绵,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气已经把天空都染成了黑色,范闲心下一横,挥笔祭出几把冰刀,瞬间刺穿了数十个鬼魂。
“还不赶快速速现身!”
他把风灵盘放在地上,咬破左手食指,用指尖的血在风灵盘的伤门一划,怒道:“伤门,开!”
他方才祭出的冰刀忽然消失,只见周遭房屋瞬间被爬上了冰棱子,温度骤降,就连范闲自己呼出的气息都变成了可见的白色水汽。
地表结冰,空气凝华,那些小鬼们也被瞬间冰冻成了雕像,范闲轻轻一碰他们,便碎在了尘埃里。
可有一个鬼并没有被冻上。
那鬼背对着范闲,站在一个包子铺前,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衣织,长发倾泻,一直覆盖到他的膝盖,几乎包裹他整个削瘦的身体。若不是他身形高挑,光看个背影,范闲几乎要将他认成一个女子。
“怎么看,都有点眼熟。”
范闲眼皮跳了跳,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他瞎说的。而后他看到了对方的脚,一双裸足坦荡荡地站在那里,被冰层覆盖,只露出了一对脚踝泛红惹眼。
范闲怕了,他没想到自己的金嘴真是一语成箴,那鬼转过头来,熟悉的面容让范闲当场骂了一句“我去”。
李承泽死的时候乃是毒酒入肚,且肉身未受到什么扭曲的酷刑,灵体自然浑然天成,尽善尽美。
他的打扮与普通的鬼并无太大差别,奈何他天生气质出众,玉树临风,且容貌端正,面如冠玉,生前自然配得上一句“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便是这死后,肤色同往日白了一分,也是成为了妖艳异然却又杀气凛凛的罗刹恶鬼。
只是他此时行为略有不雅,方才他正在那无人包子铺的蒸笼里拿包子吃,被范闲突然使出的大招冻了个透心凉,连脚丫子都被冰层压在了地上,不悦地挑着眉看向范闲。他手上也不闲着,往嘴里又塞了一口包子,边吃边眨眼看范闲。
范闲收起法器,表情微妙地向李承泽走去,甚至还在他跟前被刚才自己画的冰层弄得滑了一跤。
李承泽已经在对付下一个包子了,他胃口好,咀嚼速度快,吃起来像只小松鼠,被范闲这一跤逗笑后,手指着他思索样端详了很久。
面前的男人神光熠熠,身着一件乌金红云绣衫,腰间绑了一根碧绿虎纹绅带,上端发丝地系进了发冠,垂着头长长的大卷毛,眼里装了困惑、震惊和似为愧疚的情感。他清俊挺拔,深色的衣袂飘飘,又在手上握了支粗紫檀毛笔,李承泽甚至在空气里闻到了笔上的墨水味,似是下一秒又要诗兴大发描绘千山万水,把所有的景色气吐山河。
他思考了很久,才道:“啊……嗯……哦,哦,我记得了,你是范闲,原来你飞升了。”
“怎么,找我有事?”他打开了隔壁的一笼烧麦挑挑拣拣,想找肉馅儿的烧麦。
范闲被他老友久别重逢相谈甚欢的和谐开场白弄得摸不着头脑,毕竟在范闲的记忆里,死前李承泽凄惨崩溃的样子实在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原来他们现在还是能这样闲聊的关系吗?
李承泽浑身被一层浓重的鬼气覆盖着,城中的风都被李承泽染上了死气。范闲从没见过怨气如此之深的鬼,他往周围比划了两圈,问李承泽:“这都是你干的?”
“别装傻。”
范闲这下才从重逢李承泽的震惊下回过神来,重新记起了自己的身份,重新拿笔指着李承泽:“我乃当今天界驱魔诗仙范闲,妖孽,莫要耍什么花招变成什么我认识的熟人,你今天是逃不掉了。”
李承泽笑了两声:“范闲,你在搞什么,我就是李承泽呐。忘了?当年不就是在你面前自尽的嘛,你可没认错我。”
范闲活了那么久,怎么都想不到李承泽竟会变成这种令人闻风丧当的厉鬼,连作为神官多年的他,也被对方身上附着的怨气压得喘不过气。
二人生前的命运被纠缠在一起,李承泽在最后落了个满盘尽输,他范闲在此过程中起了不可代替的作用。范闲不悔自己的作所作为,可现在看见李承泽未去投胎,而是在这人间悠悠荡荡了这么近千年,心脏不免悲痛了一下。
他李承泽现在是千年厉鬼,而他范闲现在是天界神官,职责所在,范闲虽然心中不忍,却只能出手,这等厉鬼留在三界到哪都是祸害,必须除了。
他这人,说是有情,多的是人同他肝胆相照、情意绵绵过,说是无情,便数李承泽这种人,吃尽了他的两面三刀,最后落了个万劫不复。
李承泽似是没料到他会二话不说招手打过来,范闲叫来的火麒麟不好对付,一上来就烧到了他,李承泽还没挑完那笼烧麦,右手便是烫伤加身,他忍不了痛,一笼烧麦掉了满地,从冰层抬起脚换了个地儿。
“呀,我的烧麦。”
他越是这样,范闲越是心如刀绞,他又祭出一条雷龙,抓着龙角一飞冲天,居高临下道:“李承泽,你最好自己束手就擒。”
李承泽不解:“为何打我?我什么都没做”。
他的话似真似假,脸上天真无辜,要不是范闲同他相熟,定是信了。但正因为范闲与他相交过甚,明白这人是个演技派,放到现代社会定能拿个奥斯卡提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李承泽被火麒麟追了半条街,终于开始还手。他怨气过重,随手一招,地底下的魑魅魍魉便耐不住吞噬怨气的欲望,纷纷破土而出。李承泽喂了他们少许怨气,几个等待了百年哀愁的走尸便无头无脑地向火麒麟跑去。
饶是范闲也架不住这等进攻,他神光一现,刺激了自己的神根,将妖魔鬼怪烧了个干净。
李承泽也被那道耀眼的神光刺得晃不过眼,只不过一个踉跄,范闲便骑着雷龙咬住了他,将他带上空中然后重重摔下。
那龙的利齿咬住了他的肩膀,李承泽被摔得两眼发昏,他吐不出血,嗓子一阵腥味,只觉得上半身疼痛无比,被那龙头压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喘气缓解自己的疼痛。
就在雷龙咬住他的瞬间,范闲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见李承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立即跑下了龙头替他做检查。李承泽受伤的左臂横在最明显的地方,像是故意让范闲看似的,红肿不堪。伤口已经开始起了水泡,可见火麒麟的那把火烧得有多旺。
这同他们生前一样,击退他的是范闲,最心疼他的也是范闲。
范闲不忍看他的伤口,伸手按住了他的天灵盖。一探,范闲更是沉默了。人死后化鬼介是三魂七魄,三魂分别为胎光、爽灵和幽精,掌管了人的生死、神识和性向。而七魄则指的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分别代表了人的情感——喜、怒、哀、惧、爱、恶、欲。
三魂七魄齐全方可重新遁入尘世,投胎为人。
李承泽这等品阶的厉鬼,面上气势恢宏,三魂七魄却只剩下了三魂和一个惧魄。范闲不死心,重新探了一回他的天灵盖,结果仍是一样。
那雷龙仍然死死压着李承泽,肩膀的伤已经痛得失去了痛觉,李承泽被这家伙庞大的体型弄得起不来身,颤抖着身子闭上了倔强的眼睛,似是要将生死都交给范闲了。
范闲赶紧撤了法术,李承泽三魂七魄不全就有了如此实力,若是找全了剩下的六魄,自己说不定是治不住他了。
“你……”范闲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他为何魂魄不全吗?或者是问他为何在京都城内……偷包子吃?
见李承泽真的痛得紧,范闲赶紧掏出伤药替他疗伤,李承泽想都不想拍开了他的手。“不要你假好心,别管我。”
“差点忘了你是个傲娇。”范闲叹了口气,从乾坤袋掏出一根金色捆仙锁。绑李承泽的手是不可能了,人家因为自己受了伤,自作孽不可活,套在脖子上又太恶趣味了点,定是会被他当作变态。
范闲在李承泽身上比划了半天,目光移到那双被冰层压了又压的脚背上,那双裸足细嫩白净,不似女人那般富有肉感,却匀称骨干,化鬼后李承泽比生前苍白了不少,连这双脚都像是踏遍了千层冰川而来的。
他朝那双脚沉默了一会,把捆仙锁套在了李承泽的右脚踝上。
李承泽的脚从未受到过这样的“礼遇”,他喊道:“范闲,你干什么!”
范闲像被这双脚启发了一般,恶劣地向他咧嘴一笑:“干什么,把你抓回去,严刑拷打,直到你承认了为止。”
“我……”
李承泽现在身上只有惧魄,唯一可能拥有的情感也不过是对范闲的恐惧。范闲从未知道他生前感到过何种恐惧,也未曾显露出什么慌乱之色,毕竟他最擅长的便是用其他情感掩饰真相。但这回,李承泽可没了什么别的砝码,范闲不免好奇他的反应。
李承泽此人天生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想让他恐惧,恐是难于上青天。
没想到,李承泽竟然眨了眨眼,态度稍微柔软了些许,低声轻语:“我就是想投胎为人,这些不是我干的。”
范闲奇了,莫是李承泽真的怕了?有人害怕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吗?
TBC
我三次元一直有些忙,大概以后就是一周两更左右的频率了,每次都会是5k左右
用心产粮,脑洞无限大
第一次写“鬼片”,希望大家包涵
虽然右腿折了,赵楷精神头还不错,范闲拎着果篮进门的时候,这家伙正享受着专人按摩,不像是遭了事故,反而像遇到了什么好事,美滋滋的。
看到他来了才把按摩师遣出去,范闲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看他那条打了石膏的腿,总觉得这画面贼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赵楷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拆了果篮拔了根香蕉边剥皮边问:“你怎么有空来了?剧组离了范导能转?”
“哦我代表整个剧组来慰问一下金主。”范闲特离奇地打量他,“怎么感觉你瘸了还心情大好,不是有点什么特殊癖好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赵楷啃香蕉啃得摇头晃脑的,贼嘚瑟,“昨天不是去给人捧场吗,那人也不讲究,还请了赵风雅…哦你可能不知道那是谁,就我那便宜老......
“这你就不懂了吧。”赵楷啃香蕉啃得摇头晃脑的,贼嘚瑟,“昨天不是去给人捧场吗,那人也不讲究,还请了赵风雅…哦你可能不知道那是谁,就我那便宜老爹家最受宠的小公主,离阳建设以后是要给她当嫁妆的,谁娶了她就富贵咯~不过重点不在这,昨天她看到我就跑过来吵架,我本来也懒得搭理她,结果她还动起手了,我一寻思,不能总是吃闷亏吧,就脚一歪滚下楼了,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呢,她可赖不掉,虽然是私生的吧,但我怎么说也是老头的儿子,这不,一向受宠的大小姐被关了禁闭,刚那按摩师也是老头发配过来的,卡里多了这个数,我这条腿折得不要太值…不是,你那是什么眼神?”
范闲一副‘卧槽这居然是你能想出来的招unbelievable你怎么长脑子了’的怀疑表情:“谁给你支的招?”
“什么啊?我自己想的!”智商受到了质疑,赵楷不满了一秒钟,又得意起来,“我都已经尽量躲着他们姓赵的了,她还凑上来,真以为我好欺负?”
赵家的事范闲不好评价,京里这些高门大户,哪家没有几个秘辛,娱乐圈里的破事儿跟他们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看他没什么事,范闲也放心了些,代剧组来慰问不是假话,剧组里那些小姑娘平时喝多了赵楷的奶茶,还培养出了点感情来,特关心他怎么样了。
“行,你悠着点吧,苦肉计虽好,腿瘸了就别到处瞎跑了。”范闲起身准备告辞,赵楷有句话说得没错,剧组少了他还真转不了。
赵楷没留他,范闲出门的时候,正好又有人来探望伤员,几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头上还染得五光十色的,范闲瞅着那一撮亮瞎眼的荧光绿和他们错身而过,心想这应该就是赵楷嘴里那些有钱有闲的傻子小开了。
三教九流的人范闲见得多了,这些公子哥儿大抵都是在家中没什么话语权的隐形人,换句话说,和赵楷一样大多身份不正,否则家里就是再宠,也不会养成这样流里流气的混混气质。
抱团取暖?范闲按了电梯,他可没什么救风尘的热心肠,说到底上一辈管不住下半身的结果就是这样,都说子女不睦多是老人无德,也不是没有道理。
九月中旬范思辙开学要回加拿大,范闲在首都机场把人送上机,范思辙嘀咕这次回国既没见到嫂子嫌疑人,也没见到姐。
把范思辙送走,范闲一天的生活就简单多了,恢复单身汉的随意,每天在剧组邋里邋遢地走来走去,一连三天都没刮胡子的事也常有,高达吐槽范大导你也稍微注意一下形象成不,这么出去估计跟狗仔面对面人都认不出来你谁,范闲叼着烟呵呵笑,这不正好。
言冰云最近一直在做台词训练,给他的剧本里大段大段的长台词,最长的一段甚至有三百多个字,光是理解起来都很费劲,这样独有的念白是一种如同水印似的范氏风格,靠纯粹的人声传递信息与情绪,后期是不会加入任何背景音乐和场景同期声的,这就极为考验演员的台词功力,而这恰好,是他最弱的地方。
范闲除了一个字一个字地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戏,还给他从母校搬了救兵开小灶,表演系的台词课大拿,在他们上学那时候就在教书了,海棠朵朵上学时还在传道授业解惑,虽然他没直接上过这位的课,但上过的都说好,足以教人放心。
晚上许久没见的徐凤年约他喝酒,范闲想着放松下也好,又叫上了滕梓荆,去了之前一直去的酒馆,保密性可以,酒友组上一次聚首还是他暑假前去加拿大带孩子前。
范闲是码人的那个,却是到得最晚的,等他到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喝了一轮了。
“对不住啊哥们儿,剧组里有事儿耽搁了。”
他自罚了一杯,徐凤年还不依不饶地,范闲坐下来笑骂,“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
“范导大忙人,我们都快高攀不起了。”徐凤年个坏胚还撺掇老实人滕梓荆一起,但滕梓荆不上当,在俩人之间还是保持中立比较好,不然下次被灌的可能就是他了。
三个人边喝边聊近况,徐凤年知道他新片开机的消息,打趣这次怎么不来找我了,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言冰云。
“你看上他了?”
一口酒喷了出来,对面的滕梓荆明明什么都没说却遭了殃,范闲一边手忙脚乱地抽纸给人擦,一边瞪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什么呢!我什么人你不清楚啊,尽添乱。”
“我清楚没用啊,圈里都这样传。不信,你问问老滕啊,是吧?”徐凤年把玩着酒杯,一张俊脸特有迷惑性。
滕梓荆好不容易擦干净被喷湿的领口,对这发问感到些许尴尬,他当然知道范闲不是这样的人,但圈里确实是有这样的流言,声量还不小。
不用他说,看他的神情范闲就知道了,得,原来资源咖已经马不停蹄升级成夜光剧本了。
“传就传呗,我又不少块肉。”范闲不是很在意这个,人在圈内混,谁没有几条离谱的绯闻,徐凤年还被传是姜泥的孩子爹呢。
“你是不在意,有人在意啊。”
“谁在…”范闲下意识就接着问,抬眼撞进徐凤年意有所指的陷阱,赶忙咬了舌头。好险,差点就跳进坑里了!对这货是真不能掉以轻心!
要说无辜,滕梓荆是真无辜,这没头没尾的话在场三个人也就他云里雾里,还没琢磨明白,范闲又一点铺垫没有地提起京圈赵家大小姐被禁闭一事,滕梓荆茫然,但徐凤年本来隔岸观火的笑意里突然就多了点扫兴的不悦。
“怎么没摔死他。”
“不知道,大概傻人有傻福吧?”范闲找回了场子,也没死磕到底,捧起酒杯和对方碰了碰,这茬就算是揭过去了,谁也别再提。
三个人坐到十一点刚过就散了,连微醺都没到,第二天范闲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果然适当放松有益身心。
这两天给言冰云放假去上台词指导课了,由于影片的视角全部从陈浮出发,其他人的戏份因为主角的缺席也拍不了,拍摄计划改为推空镜,很快就结束了,还多出来半天假期。
闲着也是闲着,范闲想着也蛮久没去看奶奶了,开车回去了一趟,这回什么都没带。
范老太太身体还健硕,就是这两年明显精力不如以往,坐一天打麻将的事是不会有了,范闲到家的时候,老太太正躺在院里的躺椅上休息,范闲本来不想吵醒她,奈何老人家的睡眠太浅了,随便一点脚步声就醒了。
老太太瞧见他招招手,范闲走过去在躺椅脚边蹲下,双手扶在老人膝盖上,还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叫奶奶,我回来了。
换做以往,范老太太大概会担心影响他工作,让他有事没事别老往乡下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奶奶就再也不说这话了,只握着他的手,说回来就好。
范闲留下来住了一晚,吃完饭陪老太太看电视,一开始还像以前一样祖孙俩争论八点档老娘舅剧情,后来老太太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回房拿了毯子给盖上,好在有电视声没把人吵醒。他就在旁边看着,奶奶老了,这是不可忽视的事实,当年那个拍着桌子给他撑腰支持他去追求理想的奶奶,终究还是老了。
还能等多久呢?他不知道。
虽然在那之后她从来不说,但范闲能感觉到,老人家谁不希望看到小辈成家,人生在世就这么点念想,是他让家里人操心了。
“奶奶…对不起啊。”范闲小声地说。
这句道歉并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由于他自己的草率,他不该在什么都还没确定的时候,那么轻易地告诉这个最爱自己的人,就决定是那个他了。还是年轻气盛,总觉得前路坦荡,任何拦路虎都不足为惧,有什么会让他范闲望而却步的呢,结果还真有。
可能夜里就容易滋生惆怅,他并没有后悔什么,只不过越是被包容,就越是歉意满怀,奶奶还能等自己多久呢,他能在有生之年让奶奶看到想看的吗?范闲没有把握,他没有把握的事好像变多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生出一丝强迫自己的想法来。
哎,我还真是个自我中心的混蛋。
范闲更惆怅了,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希望自己得到幸福的人了,将就不了一点。
叶流云又如何?
江山代有才人出,山一样的前辈就在那里,不去挑战一下,岂不是输得不明不白。
他讨厌输。
更讨厌不明不白。
灯光从后排向前渐次亮起,直到场内恢复一片明亮,掌声此起彼伏,过去的三个小时让所有人徜徉于完全架空的离奇世界,有的人魂儿都还没收回来,有的人已经开始踊跃举手提问,影片中留下的疑问太多了。
而对此,导演五竹本人并未到场,只通过视频通话面向媒体和观众,大银幕上出现五竹那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听到对于剧情的一些提问后,只留下了几个字:你再看看。
被一句话堵住的影评人又不能对视频投影怎么样,只得憋屈坐下,林婉儿捂住嘴笑说五导真是有个性,偏头看向左手边的人,范闲却没有集中于眼前的对话,而是将身体重心靠在椅背上,双手扣在腹前,眼神发直地想着什么。
她没有去打扰他,和电影有关的事,范闲总有他独到...
她没有去打扰他,和电影有关的事,范闲总有他独到的见解,她才是外行。但她同样没有收回目光,一个人认真的沉思,一如奥古斯特·罗丹的那尊雕塑,沉迷于自己爱好的事物是一件令人着迷的事。
范闲的确走了神,这是一个每一步发展都出乎人意料的故事,甚至可以说不那么科幻,仿佛只是用一个超脱于时代的科技力作为背景,讲述的还是人与人的斗争。作为科幻片来说,它的场面足够宏大,却不够浪漫,甚至裸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现实里的东西,一些危险的东西。
这里就有一个名为‘理解力’的门槛。
能来参加首映会的不说有多专业,至少也是多年的电影发烧友,就算这样,也依然遵循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规律,每个人看到的、注意的、感兴趣的点都不尽相同。
五竹那边颇有些油盐不进无法沟通的意思,但媒体不会就这么放过对话的机会,从五竹这里不行,到场的还有其他主演在。
“这个问题想问一下饰演‘十一’的李老师,我们都知道‘十一’是个代号,但我注意到在下城区的时候化名叫‘拾遗’,一个很美的名字!用完就丢也太可惜了!想请教一下这个是‘十一’的真名吗,还是只是单纯的凑了个谐音梗?”
这个发问讲到最后引起了全场的哄笑,毕竟谐音梗扣钱确实是一种很低级但却通俗的玩笑。范闲稍稍把背抬离了座椅,视线里被提问的人从旁接到话筒缓缓抬起举到嘴边,露出袖口里若隐若现的半截墨绿色串珠。
“很可惜,十一的真名属于绝密档案,我也不是很清楚。”
范闲移开了目光,他的视线悬停在幕布上,看着五竹在上面一动不动像一张静态图片,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听。
“就是一个巧合?我还以为会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就是一个巧合。很多时候,人生就是巧合堆起来的不是吗?也要感谢这种偶然的灵光乍现,赋予了十一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名字,他既是拾起被人们遗忘的记忆的人,也是那个被落下的人等待千百年后被重新拾起。”
声音淡然,不急不缓,侃侃而谈,范闲的视线又漫不经心地落在荧幕侧边的安全出口上,荧光绿的小人始终保持一个逃跑的姿势。
“我这个问题也是问李老师的,‘十一’在得知世界的真相后是有置身事外的选择的,在我看来,他不是必须要去干涉世界线的变动,是什么驱使他去做了没有任何人可以理解的举动?不惜背负两边的骂名。”
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座椅扶手,范闲想这需要什么理由,人怎么可能真正置身事外,如果连自己都放弃,那未来所面对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怪不了任何人。如果将之简单地归为命运,那这无止境的麻木就永远看不到尽头。
“我想十一只是意识到了,没有人可以救他,”被提问的人缓缓说,“除了他自己。”
“范导,今天谢谢你啊,电影很精彩,”林婉儿站在路边上和他告别,林若甫开车来的,正好能带她回家,“爸爸他也很开心,说等到正式上映了还要再去影院刷几遍,有的地方第一遍是没有看得太明白,不过这也正是电影的乐趣吧?”
范闲手操在口袋里搂了搂外套,到了晚上还有点冷,他有点想抽根烟,因为人女孩儿还在旁边愣是忍住了。也说不清楚什么心情,他真的佩服五竹,作为一个创作者,五导俨然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他就不行,为了把故事讲明白,让大部分人都能看懂,在过往的拍摄中,他摒弃掉了一些复杂的叙事,并不是因为他范闲做不到,而是因为他依然渴求被理解。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片子大概不论是票房还是评价都难以追上过往的仿生人系列,受众窄了。
“范导呢,觉得李老师如何?”
“…什么?”
“‘十一’啊,明明设定是差不多的年纪,却很难和奈何天里的李老师联系起来。”林婉儿笑,“表演,真的很奇妙啊。”
范闲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啊,是个好演员。”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第二天范闲一大早就去了剧组,范思辙起不来就自个儿待家里了,到剧组人都还没到齐,言冰云倒是早早来了,自己对着镜子背词,大半天都没发现他。
王启年到剧组的时候就见范闲一边蹲着啃包子,一边指使着言冰云念同一段台词,他就接个水的功夫,听范闲说了不下十次重来。
镜头没开,就只是练习,这小言也是哥任劳任怨的主,范导只说重来,也没说为什么重来,他就一遍又一遍地照做,念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王启年看不下去,给塞了瓶水,让他润润,言冰云看了一眼范闲没意见才接着,拧开盖低垂着眼,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范闲蹲着把最后一口肉包子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拍了几下胸口,王启年把自己那杯倒了没喝的水递给他。
“差不多得了啊,受什么刺激了你?欺负人小言干嘛。”王启年仗义执言。
“谁欺负他了?”范闲喝了口水,把噎到了的包子咽下去才说,“我?”
“那你哪里不满意倒是跟人说啊,装什么谜语人,你当所有人都是李…额,那什么,我的意思是,直说呗,让他一个人在那猜到什么时候去?耽误事儿啊!”
“就是说了也不明白才要磨。”
范闲心想要是什么事能靠说的就诸事大吉,他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他抹了一把嘴,把水杯又塞回给王启年,然后招招手,让言冰云过来。
言冰云没别的优点,就是足够听话,几步来到范导面前站着,一副做好了挨训的准备,给王启年看得啧啧摇头,他们范导就是放个屁大概言冰云都觉得有道理。
“站着干嘛,那么远听得清我说话?蹲下,或者坐着听,随便点。”范闲拍了拍旁边的地面,随手扯了张报纸垫着,“说说吧,知道为什么让你一直重复吗?”
言冰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的情绪不到位。”
“不是不到位,是给多了。”
“‘陈浮’是一个趋近于‘无’的人,他听过的故事很多,经历过的人间悲欢数不胜数,但他没有同理心,没有共情,他能认知,但无法理解,他没有那么多的情绪可以给,你的起伏、断句、尾音,每一处,都不对。”
“我让你重复,就是磨你,磨到厌烦了,你给出来的东西自然就少了。”
“但‘无’并不代表他冷漠,更多的是一种非常被动的麻木,他的血依然是温的,不冷也不烫。”
“我要的是在‘麻木’和‘天真’之间的平衡。”
“你要去找。”
范闲拍了拍他的肩,找到了,你也就是陈浮了。
下午和道具组一起商量细节的时候,赵楷来了,范闲还以为对方会在加拿大多玩些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上门讨他的饭来了。
范闲让他先坐着,等他跟人讨论完再说,赵楷虽然没皮没脸的,但至少分得清轻重,哪儿敢打扰范导工作,真要说起来这烧的还是他赵楷的钱呢。他就当来视察了,在剧组里到处逛逛,心里也没什么感觉,不怀念,也不唏嘘,看来他真的对拍戏没什么感情,这样最好。
等范闲忙完了,问他想吃什么,赵楷说你做东问我啊太没诚意了吧,范闲懒得跟他掰扯,提醒他现在不挑到地了可就没得挑了,他知道的店就那么几家。
赵楷本来也不是冲着吃饭来的,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他让范闲直接坐他车去,范闲还记着他之前撞马路牙子撞进派出所,为了安全还是坚持自己开车,别真一起上社会新闻了,他丢不起这人。
“都多早的事了你还记得?”赵楷坐在副驾驶上扯安全带,“对天发誓啊,我就撞过那么一回,就被你抓着了,我开车技术不错的。”
“我可不敢赌小概率事件。”
“范导还挺惜命。”
“谁不惜啊,”范闲打着方向盘,“人生在世三万天,我想拍的东西都还没拍完,因为这点小事一命呜呼,我找谁喊冤去。”
“我们范导志向远大着呢,想青史留名,我呀,就俗不可耐了,只想赚点小钱。”赵楷说着还拍了一下他手臂,“所以咱俩正好一拍即合!我出钱,你出力,我赚钱,你赚吆喝,完美啊!”
完美个蛋啊!范闲被他那一拍,方向盘打过了,突然变了个车道,还好后面没车,不然就撞上了,给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实在忍不了把人赶后座去了。
想着范思辙一个人在家估计打了一天游戏,没好好吃饭,范闲问赵楷不介意再接个人吧,赵楷无所谓,谁请客,谁做主。
“我弟!”
“没劲。”
赵楷又坐了回去,车开到小区门口,范思辙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看见他哥的车更是蹦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像只刚学会直立行走的猴子。
上车了发现车上还有个人,还是个男的,还是个长得不错的男的,范思辙疯狂朝他哥挤眉弄眼,是他吗?是他吗?
范闲两眼一黑,范思辙这看见个男的就乱认嫂子的毛病真得改改。
双重生,腹黑闲x摆烂到底就不和解泽
李承泽下意识要把腿抽回来。
范闲手上力道一紧,想起白日这人细瘦手腕上的乌青环痕又一松,只虚虚握住他小腿肚子,轻声哄道:“公子放松,范闲不敢轻慢公子。”
我也不知道今天老福抽什么风,可以直接搜我嗷呢个三的诶滴看后续
futefuwo5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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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蜿蜒流淌如同飘带一般的堂岛川,水流滚滚逝去。时值秋日,树叶扑簌落下,带起一片萧瑟的气味来。二十九层楼的楼顶天台上伫立着一个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脚上穿着一双半旧不新男式黑色的塑胶拖鞋,白袍下是一件洗得有些透明的衬衫,黑色的裤子也是同样。凌乱的头发使得他看上去有些邋遢,但不妨碍他是医生的事实,他胸前的塑封牌子里面的纸板上打印着他的信息。抬头「NANIWAUNIVERSITYHOSPITAL」,下面是个人信息,左边是本人照片和编号「No.005289」,右边是身份姓名「第一内科助教授」、「里见修二」和「浪速大学医学部附属病院」,在身份姓名的底......
窗外蜿蜒流淌如同飘带一般的堂岛川,水流滚滚逝去。时值秋日,树叶扑簌落下,带起一片萧瑟的气味来。二十九层楼的楼顶天台上伫立着一个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脚上穿着一双半旧不新男式黑色的塑胶拖鞋,白袍下是一件洗得有些透明的衬衫,黑色的裤子也是同样。凌乱的头发使得他看上去有些邋遢,但不妨碍他是医生的事实,他胸前的塑封牌子里面的纸板上打印着他的信息。抬头「NANIWAUNIVERSITYHOSPITAL」,下面是个人信息,左边是本人照片和编号「No.005289」,右边是身份姓名「第一内科助教授」、「里见修二」和「浪速大学医学部附属病院」,在身份姓名的底下打印着浪速大学的校徽作为防伪标记。
抬起头,里见修二俯视着眼前清晨薄雾笼罩下的大阪市,鳞次栉比的楼宇间道路上车辆来来往往,车灯明明暗暗,生机勃勃。二十多年前的那个白日的情形在他的脑海里徐徐展现。那日,是个下过雨的好晴天,天空碧蓝如洗,未曾有过一丝一缕的云霞,明亮的日光照在地上让柏油路面上的水洼点点生光。垂垂老矣的他拄着拐杖提着花篮缓慢而艰难地走在间或有虫鸣静谧的寺院小路上。
今日是特意来到这里的,他自从妻子三知代逝世就从大阪搬到了好彦工作的名古屋,和好彦一起生活。昨晚乘坐列车从好彦名古屋的家来到冈山,住在一家简单的温泉旅馆,然后今早又乘车从旅馆辗转来到和气郡乡下的西寺,刚从附近的浴室里沐浴出来,身上还穿着一件素净没有任何花纹的藏青色和式浴衣,行走在青石板的路面脚上的木屐发出「嗒嗒」的声音。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寂寥的声音让本来艳丽芳菲的春天有了点哀婉的味道。他抬起脚,缓慢而艰难地爬上阶梯。气喘吁吁的他这才看见那个黑色方形底攒尖顶的墓碑,注视着墓碑心里叹息道「终于到了。」
坟墓由于是在寺庙的土地里,被寺院的僧人和义工尽心照料着,干净不染尘埃。里见抬起手看了手表一眼,现在是十点多,阳光斜斜地照在冷峻的墓碑上,把装满花的花篮放在墓碑前,扶着墓碑在坟墓的旁边慢慢坐下,心想由于身体的原因,再过些许年他也不能够来这里看望,而这周围也葬满了,再也没有了毗邻之地能够容纳殁后的他,这让他心里有了深刻的苍凉伤感。
他这时才从内心深处深刻地感知到这种苍凉伤感的痛楚一直伴随着他,从这座坟墓里的人去世到如今一直存在,犹如一条冬眠藏在洞穴深处的巨大蟒蛇,一直就在那潜藏着,不被自己感知,可一旦明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那条蟒蛇就像被春日的惊雷唤醒,从洞穴中平滑地游弋到了心灵的海洋,开始在他的胸中翻江倒海,激起千层巨浪,让他内心从此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侧过身去伸手拥住墓碑,想象着这是财前瘦削的身躯,不禁哭出声来。里见明白,这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他已经快九十岁,忍受不能听见财前甜蜜清脆干净利落的声音已经四十余年。这时,他才明了心里隐秘的那一份情感。
苍老布满皱纹手指轻触刻在墓碑上镌刻的法号,宛如在抚摸着被埋葬的人纤细修长的双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做手术,被消毒药水侵入得有些干燥。但又是这双手,让很多人得到了未来,让它充满了力量。想起握着这双劲瘦有力的双手时满足的感受,里见修二双唇颤抖,继而发出因为啜泣而哽咽的声音,从苍老但还清澈的喉咙里发出「财前。」
垂垂老矣的里见修二清澈的双眼里缓缓地流出来两行清泪,意识到那份情感的他再也忍不住,泪滴像雨水一般砸向了财前的墓碑。这样的情景,也倒印证了那时那日财前说的会哭着来求他的那番话。此时无比希冀悲痛的泪滴能够砸开坟墓,让财前活过来,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财前已经被恩师大河内清作亲手解剖,被焚烧,绝无回来的可能。他们两个,也就这样错过了。此时的他,形同鳏夫一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守着坟墓。期盼有朝一日能够和他再次相遇,再续前缘。
里见把脸颊贴在墓碑上,闭上双眼风声丝丝缕缕吹进耳朵,打在鼓膜上,天际好像奏起了温暖而抚慰人心的乐章,里面有让天地震动的管风琴的声音,心里突然就有了安宁祥和的味道,由于财前去世没有了能并肩而行的人而苦涩不堪的内心仿若得到了甘泉的滋润,从未有过的感受在他身体里流淌,里见知道,这份安慰是财前留给还活在人世的他的唯一的东西,是财前回应他内心情感的共鸣,也是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不禁亲密的叹息「五郎啊!」
前所未有的放松让里见浑身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身体好像穿过了一眼隧道。而后一睁眼,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里见发现自己此时的他不是在财前的墓前,而是在大学时代和财前为了功课和休息所合租的小屋子里,脑子里也充溢着一些另外的属于这个世界不同以往的信息。这所小屋子有四坪,一间仅能一人进入的浴室,一间同样的卫生间;一个厨房,由于餐食都是在学校里解决,还有两人不会做饭,所以听还是姓黑川的财前安排,厨房里只购买了一台冰箱和一台洗衣机,灶台的位置就被医学书籍笔记电脑之类的充斥;一间四曡榻榻米的和室,这间和室在白天还充当了客厅的作用,好在这间屋子是在顶楼,附带了一个露台,两个成年男人还不算太过拥挤。
从坐在马桶盖上站起来,打开水龙头等有了温水用手接了一捧泼到脸上,用肥皂洗了脸。昏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财前,应该叫黑川静默地凝视镜子里的自己,青涩而因发热变得红润的面容,这应该是读大一的时候。脑海深处这个认定的事实,能重来和里见并肩而行的事实让他大喜过望。犹然记得里见手心的温度还似乎在手里残留,还记得刚才还是在浪速大学医学部附属病院的VIP病房里奄奄一息,忽然就有香气馥郁的甘露落在身上,倏忽之间睁开双眼就发觉身在此处。
但脑子里的一些额外的信息又却让他忧心忡忡,有些事在将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世界不同于过去的那个世界,或许这个世界是宇宙中的平行世界。目前的这个世界因为有六种性别,由领导者到附庸者即ALPHA男、ALPHA女、BETA男、BETA女、OMEGA男、OMEGA女的存在,激素导致了人类的生死,医生能够主宰人类的生死,在这个世界极为重要,所以医生也成为了政坛的中坚力量。在战场上,医生随便倾倒一瓶激素溶液就可以使得战局势头彻底扭转;在选举里,同样一瓶激素溶液也可以使得票数发生彻底的变化。于是医生们就用一瓶瓶的激素溶液控制了每一个国家。
而日本也不例外,自从八百年前医生八代朝压制了天皇创立了冈山幕府以来,日本就一直由幕府进行管制。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换了四个幕府,现在的这个就被称为大阪幕府。因为大阪幕府的存在,位于大阪的浪速大学医学部就变成大阪幕府的表。最近的这个幕府不同以往,主要管事的是由所谓的征夷大将军所管辖,同时,为了压制天皇,征夷大将军还同时担任摄政关白和太政大臣。现任征夷大将军的姓氏还很熟悉,姓里见,有时候还会打趣里见说这个幕府是不是由他家所建立的,里见也只是笑笑,不置可否。想想也是,他和里见,两个穷学生,哪里可能。
一般说来,继任会三个官职一起继承,但现任的征夷大将军里见忠平却很奇怪,只继承了征夷大将军的官职,没有摄政关白和太政大臣的官职,这两个官职仍然由其父亲里见元康牢牢掌握着。联系到里见忠平神秘的家室,就足以让人产生更多的探究欲望。他目前有三子五女,女儿的名字都很熟悉,分别叫里见千代、里见园子、里见惠子、里见美代和里见和子,反而儿子的名字知之甚少,浪速大学里有隐隐约约的。传闻,只知道大儿子叫里见清一,品学兼优但刚上浪速大学就自杀了,小儿子叫里见忠三,却是被母亲溺爱的纨绔子弟,现在只能在医专读书,成绩也是总是靠后。而这个二儿子却很神秘,听说从小被里见元康抱到退休后居住的名古屋亲自抚养,外人鲜少见到他,名字也不甚清楚。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二儿子,仅有这样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