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24小时里发生的纯情的纯爱故事【严肃脸】。
美丽的天空
黄少天又一次侧身回头看去,那人的大半张脸还是被座椅挡着。和二十多分钟前相比,他好像又朝窗边靠了一点,不过耳朵里依然塞着耳机,应该没有睡着。巴士正路过一段蜿蜒崎岖的山道,不住地颠簸晃动,维持这样的姿势让黄少天有些头晕目眩,但他还是努力又向自己确认了一遍:没错,是他。
对方的样子其实没怎么改变,黄少天一下就认了出来,却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墨西哥的长途夜行巴士都是对号入座,这...
墨西哥的长途夜行巴士都是对号入座,这趟车从瓦哈卡驶出后还经停了几个小站,每一站有人上车时黄少天都要悬着心再三回头。所幸雨季出行的人不多,喻文州身边的位置始终空着。而从黄少天现在的座位到那个斜后方的空位,只有两步距离。
前排乘客突然放平了椅背,黄少天顺势挪动了一下无法伸直的双腿,抓紧上车后一直搂在怀里的背包,慢慢松开了安全带。就是现在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微小的理由。
这酝酿了许久的两步却没有迈成,司机毫无预兆地来了个急转弯,黄少天几乎是被直接甩了过去,重重地砸在喻文州身前的椅背上。
从上车起就一直闭目养神的喻文州陡然睁开双眼,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视线交错,他一下子扯掉耳机,撑住扶手直起了身:“少天?!”
黄少天还没从那人算不如天算的一撞里缓过劲来,他趴在椅背上喘了口气,有些艰难地笑了笑:“好久不见,文州。”
喻文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许久不见的人出现在此时此地,简直就像命运的戏法。黄少天把背包丢到头顶的架子上,挪到他身边坐下,一手还捂着撞疼的肋骨:“我一上车就看见你了,刚开始没敢认。你怎么也在墨西哥?真是太巧了!我的位子在前面,运气不好前排有人,放倒了椅子睡得特别香,我腿都没地方摆,搬过来你不介意吧?你过来多久了?是旅游吗?一个人?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他怕吵到其他乘客,话音压得很低,语气倒是轻松。喻文州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见他气色不错,只有一点旅途的疲惫,觉得放心不少。
黄少天见他没回话,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黄少天嗯了一声,说每到一地总要听点当地的音乐,这样更有氛围。喻文州便问他有没有去看墨西哥城民俗芭蕾舞团的演出。两个人就此聊起了旅途见闻,将各种遗址金字塔比较一番,发现彼此对阿兹特克和玛雅文明的区别都还是一知半解。然后谈天气,高原地区温差太大,内陆山区又湿又热。墨西哥发达的城际交通也值得一提,长途巴士的条件简直让人惊艳。又讲到雨季游客稀疏,中国游客更少。黄少天说得口干舌燥,想着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玉米面吃到心累的问题,瞟了眼车上的电子钟,发现竟然才过去二十多分钟。
喻文州还在延续上一个话题:“……攻略上的确都说二、三月才是最佳季节。”
黄少天好奇地问:“那你怎么选这个时候来旅游?”
喻文州说:“我刚好送一个学生去美国参加比赛,顺道自己过来转转。你呢?”
黄少天顿了顿,关于这个话题他打过许多遍腹稿,却还是不知道怎么起头,于是答得很含糊:“一半工作一半旅游吧。”
交谈一下子拐进了禁区,之前的避忌全都打了水漂。喻文州盯着黄少天斟酌半晌,最后还是问了一句:“最近怎么样?”
这是最简单又最复杂的问题,黄少天恨不能对他说上三天三夜,可这会儿被单刀直入地一问,却只憋出三个字来:“还不错。”
喻文州听他语气郑重不似敷衍,心里长舒了口气:“那就好。状态不错的话,什么时候抽空回G市看看?”
黄少天转头看向喻文州,神情有些古怪:“我上个月刚回G市,本来想安顿好以后就去蓝雨看老师的,临时又有点事要办,只好等从墨西哥回去以后再说。”
喻文州没提防会有这样的惊喜,才刚反应过来这是回去定居的意思,黄少天已经问起了他的近况:“你呢?最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喻文州定了定神,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一毕业就回了G市,这几年一直在蓝雨带学生。”
这下轮到黄少天诧异了,声音都拔高了一些:“我一直以为你在B市。你当时不是打算留校吗?”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黄少天正要再说什么,不远处的一个乘客忽然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嘴里含混不清地抱怨了几句,他赶忙凑近一点说,“我们好像吵到别人了。”
喻文州也压低了声音:“不如休息一会儿吧,还有六七个小时才到呢。”
“睡不着啊,天天坐车,还总是长途……”黄少天小声念着,“我带来的晕车药都吃完了,你还有吗?”
喻文州在外套口袋里翻了翻,只找出一片晕车药——他也弹尽粮绝了。
黄少天从他手心里拈起药片问:“要不要一人分一半?”
“你吃吧,”喻文州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他,“吃完睡一觉。”
开个长篇给少天庆生!
会非常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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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回G市这年夏天,天气特别古怪,暴雨不断,气温却迟迟没有降下来。
窗外的雨幕在玻璃上涓涓汇流,蜿蜒着爬出颤抖却连贯的线条,远处高楼上低矮迫近的乌云带着一闪而过的电光,然后是沉闷的雷声。
喻文州把窗户稍微打开了一角,他的房间楼层虽高,不过并不当风,雨水没有落进来,扑面冲进屋里的是一团浓稠的湿气,带着炎夏未散的高温,威风八面地攻城略地。
这是他所熟悉的空气,厚重的炎热与潮湿很容易就能把一个人捆绑起来,将意志瓦解得颇为随意和慵懒,甚至连睡眠都比往日更彻底些。
回G市还不到两个星期,喻文州察觉自己的身材肉眼可见地没...
回G市还不到两个星期,喻文州察觉自己的身材肉眼可见地没年初那么紧绷,也许是吃得顺口了,也许跟年龄有关,他一面琢磨着在小区会所重新办一张健身卡,一面清理着前些天从B市寄来的快递箱。
箱子里是冬天的衣服、书册和资料,沉甸甸地在客厅里放了几天,挡着他通向洗手间的必经之路,终于到了不理不行的时候。
弄得满手薄灰之后,喻文州才看到手机上已经跳起了若干条消息和两通未接来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成静音忘记恢复了。尽管他日子一向过得清楚明白,但随着年岁渐长,免不了偶尔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找他的人叫吉耀龙,名字吉利得可以打印出来挂在大门口辟邪。
不过喻文州看见却微微皱了皱眉,这人是蓝雨战队第一到第四赛季的一位赛场经理,见证了那几年间蓝雨的某些离合悲欢,后来在荣耀联盟名下的一家小型娱乐科技公司做产品经理,喻文州与他接触并不太多,也就是相互之间有内部消息透透底或者逢年过节问个好的关系,已经许多年不曾见面了。
喻文州挪动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挤出一条出路。洗完手之后,站在沙发边给吉耀龙回信息:“刚才没看手机,龙哥有事找我?”
对话框上方是吉耀龙问了几条“在不在?”然而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喻文州笑了笑:“对,怎么传到您那里去了。您去蓝雨了?”
虽然统共加起来还不到三个小时,但想想现在队里那些小孩的嘴,一个个都是敞风的,讲出去也不奇怪。
对方嘿嘿一笑,默认了他的猜想。
喻文州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避讳,照实说了:“上个月月底回来的。”
“这次又要待多久?”
他这么热络的口气,让喻文州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么熟。
“应该不走了。”喻文州还是告诉了他,“电竞协会要在G市设运营办,就放我回来了。”
吉耀龙声音洪亮道:“这事我听说过,你小子是升官了啊!”
喻文州周旋道:“没有的事,普通干活而已。龙哥你找我不是为了打听这个吧?”
吉耀龙连忙道:“不是,不是!我昨天在战队刚好碰到老刘下来视察了。”他吞了口唾沫,像是在喘大气。
也许这就是喻文州难以热爱同他打交道的原因,讲话常常没有重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刘是蓝雨战队的老板,名叫刘斯仁,早年和大部分商人一样炒房地产起家,卖过鱼饲料也做过光伏发电,四十来岁正值事业巅峰突然沉迷网络游戏,干脆就自己组了一支战队参加职业联赛。一路风风雨雨,一直到今年,已经是第十五个赛季了。
荣耀联盟里有好几支战队都因为经营问题曾经换过老板,随着像神盟、BATO等等其他电竞项目的崛起,荣耀也渐渐面临着式微。许多俱乐部为了长线发展,建立起了荣耀之外的他项分部。像刘斯仁这样把财力精力统统投放到蓝雨一支队伍的情况是比较少见的,可见即使作为老板,他也是真心热爱这个游戏。
前些天喻文州和他见过面,聊到蓝雨的现状,虽然谈得不太彻底,也明白了刘老板的意图,他还想继续加强蓝雨的打造,重组技术部、研发部和市场部,分层级设置教练组,再高薪从外省BATO战队挖角顾问团。
可谓孤注一掷不撞不回,是一位典型的金牛座。
喻文州没有理由阻止刘斯仁,能做到的也只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为他提供帮助,无论怎么说,蓝雨也是他从根上长起的地方,是他的家。
“刘老板讲了什么?让你来找我?”喻文州叹了口气,不由他牵引一下话题,分分钟就被吉耀龙带跑了,他并不是对所有话唠都抱有耐心。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吉耀龙找回了思绪,“我也回来了!”
“哦?”这倒是喻文州没想到的,“回来为蓝雨做事?”
“是啊,做外宣,昨天才上岗,就遇到这个事。今年不是蓝雨建队15周年吗,老刘想搞个活动庆祝一下,主要策划呢,就由我和战队现在的总经理杨总来做,杨总你认得吧……”
“认得。”喻文州连忙打断他,以防他又说飞到别处去。
“但是你也跑不了!”吉耀龙笑道,“这事肯定有你的份。”
喻文州苦笑了一下:“龙哥,情况我明白了。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现在在协会工作,活动去参加就好了。”
“哎呀。”吉耀龙把他堵了回去,“又不是让你明目张胆地搞,我们做策划的时候你也参与一点嘛,你当队长多少年,你不参合,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喻文州想了想,这事如果他完全推掉,是有点没人情味了。于是他轻轻嗯了一声道:“行吧,你们想怎么弄?”
喻文州垂下眼睛,脑中跳过了一些画面,斑斓绚丽,光影重重。
“准备什么时候办?”喻文州问。
“九月之前吧。”吉耀龙说。“嘿嘿,嘿嘿……”
听到对方尾音的笑声,喻文州莫名有些难以形容的心悸,他平日里很少出现这样的心情,是因为听到了那句“把大家都叫回来”的缘故吗?
虽然已经铺设过心理准备,只要回到G市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却没能料想来得如此迅速。
“怎么了?”他略略有些怅然地问。
“作为蓝雨老粉的开心,你不懂。”吉耀龙说,“总之能把你和黄少天都逮住,我就成功了一半。”
听到这个名字,喻文州呼吸都轻了半拍,语气里却不见波澜:“少天也回来了?”
“就是回来了啊,昨天还来过队里!”吉耀龙沾沾喜道。
“好吧,我知道了。”喻文州应了下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龙哥您随时联系,刚好我才回G市,现在算休假,还不太忙。”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语速变得很快,已经不确定自己态度是不是完整和诚恳。
分手三年,三年还不足以把这段关系打磨得风平浪静。如果那人立刻出现在眼前,饶是在喻文州已经安心定志的三十岁,他也怀疑自己未必能足够理智成熟。
那到底是黄少天。
TBC.
索克萨尔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个游戏里的人物,不过他最近觉得世界有点不对劲。
他是在和夜雨声烦的约会中途发现问题的。他们原本正坐在黄昏的堤岸边,看着河面上夕阳光辉的起伏,并且抓了一条鱼来摸。在不需要工作,从忙碌的日常生活中暂时逃离的时候,他们总喜欢在一起愉快地摸鱼。
今天的鱼特别萎靡,差点被他们摸死了。在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前,夜雨声烦赶快把它扔回了水里。
索克萨尔拿着一本书,夜雨声烦枕在他的腿上,此刻剑客把面颊往旁边挪了挪,并且按住了他的手。通常在这个时候,总会有些顺理成章的事情在这无人区发生的。
夜雨声烦说:“我们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
夜雨声烦说:“我们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
索克萨尔感到了震惊。
夜雨声烦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说:“为什么我一说切克闹就会变成切克闹?”
“你到底说了什么才会变成切克闹?”索克萨尔问。
夜雨声烦说:“切克闹啊。”
索克萨尔十分忧虑。
“不对,”夜雨声烦纠正道,“我是想那什么你。”
“那什么我需要说这么一大排吗?”索克萨尔试了试,“切克闹。”
“我们被系统屏蔽了。”夜雨声烦断定道。
两个人都觉得状况不妙。也许系统屏蔽了一些不怎么全年龄向的内容,这问题还不算大,但一般这种改革总不会仅此而已。
“过来,让我巴扎嘿你一下。”夜雨声烦说。
索克萨尔看着他:“屏蔽词换了吗?”
他坐起身来,凑近索克萨尔。然后他亲了对方的面颊一下。
“落点有误差,巴扎嘿。”他看着索克萨尔的嘴唇说。
索克萨尔也试了试。他瞄得很准,但亲到了对方的手背。
夜雨声烦把挡在前面的手放下,咕哝道:“手它自动举起来的巴扎嘿。”
“你还要再试试吗?”索克萨尔问。
“我要试试别的。”夜雨声烦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他伸出手去,试了两三次,每次都不由自主地抓到那把灭神的诅咒。
“我猜你原本的目标是喵帕斯。”索克萨尔看着他努力了半天,最后说。
夜雨声烦一怔,忍不住笑出声来:“喵帕斯,什么玩意啊!”
他握住了灭神的诅咒。索克萨尔忽然感觉有点乏力,还有点愉快的感觉,仿佛把脚泡进热水里一样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你的脸有点红。”夜雨声烦靠过去说。
索克萨尔用行动回答他,他也抓住了冰雨的剑柄。
夜雨声烦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腿上,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索克萨尔一句都听不懂,估计又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屏蔽词。他试着去摸摸他的头发,这回成功了,没有在半途被偏移开。
夜雨声烦抚摸着灭神的诅咒,动作小心翼翼,时不时地加点力道。索克萨尔一会像被大手回FO一样紧张,一会像被撞梗一样到处都不舒服,一会又像看到大批脑残厨一样头皮发麻,总之简直就像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但是从他的表情上,倒是一点看不出来这些变化。
他也握着冰雨的剑柄。夜雨声烦红着脸说:“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切克闹。”
“巴扎嘿巴扎嘿巴扎嘿。”索克萨尔回答。
“王老吉王老吉王老吉王老吉,”夜雨声烦仰头看着他,“洗剪吹洗剪吹洗剪吹。”
“控八控控控Q基,”索克萨尔柔声说,“控八Q基控控控。”
他们还是听不懂对方的话,但在这一刻,能不能听懂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冰雨上发出一道明亮的光芒,旁边树上的一只鸟受到惊吓,叽叽呱呱地飞上了天。然后灭神的诅咒上面也有一片烟雾散开来,夜雨声烦往前一挪,把对方扑倒在草地上。
他们躺在河岸边,傍晚天空上金色的云从他们头顶飘过去。
“这屏蔽真糟糕。”夜雨声烦说。
“总会过去的。”索克萨尔回答。
“不过也有点意思,让我再试试。”夜雨声烦清了清嗓子,然后小声说:“诶嘿嘿。”
索克萨尔转过头看着他。
“果然被屏蔽了。”夜雨声烦瞧起来挺高兴,又说:“诶嘿嘿,索克萨尔诶嘿嘿——”
“诶嘿嘿。”索克萨尔微笑起来,“我也爱你。”
END
标题是大XX时代的格式,和真·大数据虽然有一点不伦不类的联系,但基本上是胡扯的,学bigdata的朋友们请不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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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郑轩夹了个虾饺,“你不是还没脱团吗。”
“可是以前它从来不推什么分手复合指南。”...
“可是以前它从来不推什么分手复合指南。”黄少天还是很在意,“原本都是什么卖衣服的啦、卖安眠药的啦、卖奶茶的啦,结果最近就画风突变,难道就没个理由?”
“也许是搜索记录和发表内容的关系吧。”有人在他旁边说。
“也就是说平台认为黄少有个女朋友,还闹分手了?”郑轩坏笑,“黄少你确定你不是夏休偷偷交了个女朋友没告诉我们?”
“显然是没有啊。”黄少天一脸淡定,“夏休我都和咱们队长在一起,你问他。”
“真没有,我可以作证。”喻文州笑道。
“那是怎么回事?”郑轩也开始好奇了,“来让我看看你在上面都发了啥。”
“哎,没办法。”黄少天说,“文州说老吃泡面不好。”
“敢情你跟队长混了一夏天还挺滋润的啊?”郑轩斜眼。
于锋看了看一星期前的那条。
【喻文州切瓜.jpg】
“虽然吃了很多,但是体重一点没长哦。”黄少天正色。
“所以你督促他锻炼了?”郑轩同情道。
喻文州:“不全是,也会出去走走。再说了,少天好像不是容易长肉的体质。”
于锋看了看十天前的那条。
【喻文州躺在阳伞下.jpg】
“你这说法根本没有科学根据。”黄少天捏捏胳膊,“我有按时去健身好不好。”
“就是早上跑步起不来。”喻文州拆他台。
“这个没人起得来吧?”郑轩感同身受,“难得放假当然是要睡到自然醒!”
“他是大清早自然就醒。”黄少天指着喻文州,“可以说非常不是人了。”
于锋看了看两星期前的那条。
【餐桌上的早饭和餐桌对面的喻文州.jpg】
“我也不是一直都会早起,集体生活的后遗症而已。”喻文州摊手。
郑轩:“虽然没人规定队长要第一个起,但反正每天早上我到食堂的时候你不是快吃完就是已经走了……”
“他睡得也早。”黄少天说,“不光是平时睡得早,假期也睡得早,我爸的作息都没有他健康。”
“哎,所以你夏休就一直在队长家吗?”郑轩总算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我自己一个人住,刚搬的家,少天是来帮忙的。”喻文州笑道,“现在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家随时过来玩。”
“好啊!”郑轩想了想,“乔迁礼物我送个锅怎么样?”
于锋看了看刚放假的那条。
【抱着鲸鱼抱枕的喻文州.jpg】
“哈哈哈哈锅挺好的!”黄少天用胳膊推推喻文州,“你上次是不是还说要买一套新的菜刀?”
“这个我已经网购了。”喻文州说。
“不过他基本不做饭,刀是摆着备用的,主要是万一切到手就糟了。”黄少天点头,“结果就是我们对叫外卖的技巧和附近的美食地图有了好多心得,要不是假期太短我觉得我们都可以当个美食博主了。”
“你们也差不多就是美食博主了吧!”郑轩吐槽,“老是看到你们发吃的照片,半夜一刷简直要命啊。”
“这不太准确。”喻文州说,“基本都是少天在发。”
郑轩:“但是他每条都要艾特你啊。”
“就我俩吃饭当然要艾特他了。”黄少天指着桌上的餐盘,“吃食堂我可不会拍照片然后艾特在座所有人……”
于锋看了看他刚回队里时发的那条。
黄少天V:回来啦!
【空荡荡的食堂.jpg】
于锋说了半截就停下了。桌边其他三个人一起看向他,从黄少天迷茫的表情里,他觉得这人可能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话题。
于锋:“……”
黄少天:“……?”
于锋:“没事,今天的叉烧饭挺不错的。”
晚饭的时候,黄少天说:“我发现最近○宝也经常给我推荐莫名其妙的东西。”
“比如呢?”于锋问。
“○宝都是根据你买过的东西给你推荐啦。”坐对面的宋晓说,“黄少你先反思一下你为啥会被卖狗粮的盯上吧。”
“我也不需要狗粮啊!”黄少天巨冤,“我根本没养狗好吗!”
“队长家养了吗?”宋晓问,“听说你假期一直住他那。”
“也没养。”午饭时把黄少天的微博翻了一遍的于锋说。
“哦,不过,”黄少天想了起来,“有一只大柯基抱枕。”
宋晓面无表情:“然后它被小魔仙点活了吗?”
说着他就把照片翻了出来。于锋说:“还给抱枕狗买盆,黄少你几岁了……怎么回事,这个正经还挺萌的。”
宋晓:“……”
黄少天给他看照片。
宋晓:“求链接。”
“这个抱枕不是网购来着,是在一个家具城,啊也不是家具城,总之是个卖家居用品的店里买的。”黄少天努力回想,“哎,具体记不清了,回头问问咱们队长。”
“所以是你们一块买的?”于锋问。
宋晓:“原来黄少你是狗派啊。”
“我对狗和猫一视同仁的。”黄少天严肃道,“但是你看王杰希老家养了一堆猫,动不动就晒猫,我再养的话岂不是背叛革命。”
“你是怕养不到他那么萌的猫吧……”宋晓吐槽。
黄少天和于锋异口同声:“哪里萌了!”
“什么萌?”喻文州端着盘子姗姗来迟。
“我们在说猫和狗……”黄少天抬头,“话说刚才从训练室出来,你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早就这样了。”喻文州说。他一手拿勺一手点开应用,黄少天伸头过去看了看最上面的购物清单推荐,念道:“《让生活多姿多彩的100个婚房装修小技巧》?”
宋晓:“哈哈哈哈队长你到底买了啥啊!”
“刚搬家,不知不觉就买了很多东西。”喻文州叹气,“其实之前还有些计划,买着买着就完全超出计划外了。”
“那是。”黄少天说,“按你的计划房子也太空了。”
“本来以为一个人住的话,用不了太多。”喻文州笑道。
宋晓奇怪地说:“现在不是一个人住吗?”
“是我蹭吃蹭喝蹭卧室给他造成了错觉吧。”黄少天承认,“对了文州,咱们那狗在哪买的来着,你还记得吗?”
“那家希腊餐厅的对面。”喻文州记得很清楚,“怎么,还想再买一只?”
“不是我。”黄少天一比划,“是他们要买。”
“下次过来玩的时候我们一块去看看吧,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喻文州说,“离着也不远。”
宋晓:“好啊!”
于锋:“不是……那个……没有……哎好吧。”
黄少天打开手机刷了一下,谴责道:“王杰希怎么又晒猫!”
黄少天就在此时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袋子。看到于锋他招了招手:“我买了冰淇淋,吃不?”
“……吃。”于锋决定遵从内心。“绿茶味谢谢。”
黄少天把剩下的那堆盒子放进冰箱,坐进沙发,满足地叹了口气:“现在外面还是好热啊,没有空调我要死了!”
于锋打开冰淇淋盖子:“好像还得再热一阵。”
黄少天把屏幕转向他,弹窗里一行闪烁的五彩大字:【蜜月旅游套餐,给你留下一生回忆的地方!】
“我觉得这样对单身狗有失公正。”黄少天嘀咕着打开了浏览器。
“那个,”于锋说,“这个弹窗可能是根据你的搜索记录给你投放的吧。”
果然,黄少天翻了翻浏览记录:“倒是确实搜了不少。”
黄少天:“你好像说你经常收到诗集的推荐?”
“……是,我也没搞懂,不过先不说我。”于锋说,“你不也收到了怎么哄女朋友之类的话题吗。”
“哦,那个也经常推什么怪怪的东西。”黄少天恍然大悟,“话说回来,我可绝对没在那上面搜过类似的内容啊。”
“我有吗?”黄少天困惑道。
“很多。”于锋说,“你切个西瓜也要艾特喻队,晒个太阳也要艾特喻队,吃个早饭也要艾特喻队,你们还住一间房子,天天一起下馆子逛街,还给狗买了狗盆……”
“……”黄少天陷入沉思。
“然后你回队里之后就没再在上面提过他了。”于锋谆谆善诱,“这是不是很明显了?”
“……”黄少天仍然在沉思。
于锋:“所以这个算法引发的误会……”
“不,你先别说话。”黄少天打断他,“我需要静静地思考一下。”
于锋:“……”我说了什么需要你静静思考一下的东西吗?
黄少天思考完毕,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说得对,谢谢。”他抓住于锋的手,“我早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的。”
于锋:“????”
“我先离开一下,”黄少天抬腿就走,“明天见啊!”
于锋:“……啊?”
他叼着勺子,发了一条新动态。
锋芒慧剑生活在别处V:寂寞的心
寂寞的夜
寂寞的八喜陪伴我
空荡荡的房间
空荡荡的角落
八喜也渐渐变成了空盒
然后他吃完冰淇淋,又刷新了下页面,首页冒出了黄少天在两秒前发的一条。
黄少天V:@喻文州今晚的月亮也很美。
两人于是前往天宝之田。于锋果然让弟子请走一脉灵株幼苗,借予叶修一寸宝田。叶修取了一粒朱红色的种子种下,又反复呵护土壤,滴入前一日换得的灵泉玉露。此露得自山巅雪莲所凝之露水,极为稀少罕见,自身已是仙家重宝,却被叶修用来养育灵药。
守田弟子见他如此看重此物,遂吩咐了童子们格外留心。
叶修与周泽楷在天宝之田呆到日落,见那种子发芽,又滴过一些灵泉玉露,这才离开,去往金星雪浪阁。
于锋替他们选了此处,果然极有雅意。叶修在西阁推开轩窗,但见夕阳垂落,为群山所挟,高山之上辟出梯田,种满茶树,笼在晚霞之中,山谷之内药材繁花遍及四野,绿意与芳菲竟皆绵亘。再远些地势更低的山谷中连绵出百里花海,如夕阳下绯色花...
于锋替他们选了此处,果然极有雅意。叶修在西阁推开轩窗,但见夕阳垂落,为群山所挟,高山之上辟出梯田,种满茶树,笼在晚霞之中,山谷之内药材繁花遍及四野,绿意与芳菲竟皆绵亘。再远些地势更低的山谷中连绵出百里花海,如夕阳下绯色花浪,逐微风起伏。白日里俯空看去隔着云雾,此时在西阁中览望,亦觉美丽,引人心旷神怡。
“前辈喜欢花。”周泽楷站在他身边,依着另半边轩窗,遥望远处。
“喜欢。”叶修微笑,想到沐橙小时候,也愿意在花丛里打滚,一晃如此多年,他都忘记了喜欢过什么花,昔日的小不点儿成了仙子,有时还懒洋洋地寄给他两枝不知哪里来的木芙蓉。
“最喜欢?”
“红杉。”叶修逗他,“很高,很长,很直。”
周泽楷点头。
叶修笑得有点内伤,“泡泉去不去?不要辜负于宗主。”
周泽楷想了想:“天黑去。”
周泽楷回答:“嗯。”
天黑之后这两人去寻那处隐在花丛中的泉池,果然见到月色之中温暖池水升腾起袅娜的白雾。
他们赤足绕过平滑的石路,见到西边的角亭里点了灯,备有皂角,一壶酒,一盆花瓣,及种种沐浴之物。
周泽楷打量了那角亭,拿起一件白浴袍,回身递给叶修。
叶修接过来,一瞬间竟然也觉得不好意思。他索性对着周宗主施展道法神通,然后推了他一把。
千钧一发之际周宗主扣住他手腕,两人一同跌进水里。
叶修呛了一下浮起来,笑得有些咳嗽,周泽楷还拽着他,睫毛上挂满水滴,无措地用另一手帮他顺气。叶修又笑又咳,过了一会缓过劲来,抬起手腕挪开他的手指,解开外衫和上衣,靠上池边,舒服地叹了一声。周泽楷披着被他强行换上的白浴袍,靠在他的身边。
“小周,我忽然有个主意。”
“?”
“你喜欢什么花。”
“……海棠。”周泽楷见到角亭边垂落几枝海棠,于是答了他。
叶修一念之间,池边浮空生出如梦般的海棠花树。又有轻风卷过颊边,树枝低垂簌簌,千百朵冰雪般颜色的白海棠旋转飘飞,栖满肩头水面。
“好不好看?”叶修问。
“……幻术。”周泽楷在幽静美丽的花雨之中伸出手指,海棠触到他指尖燃烧的微光,如雾气消散,他认真地说:“好看。”
叶修于是莞尔:“曾有一年,张佳乐贺楚云秀执掌烟雨,令烟雨楼台四季繁花开于一日之间。我们苏仙子装作不识货,故意逗他,满不在乎地说叶秋哥哥也会,张宗主气得三日不想理我。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可不会他那般造化神通。”
周泽楷转过脸颊看他。叶修垂落的乌发遮了视线,看不清神情,只知嘴角含着笑,十分地放松随意。
“有点羡慕。”周宗主这样说。
叶修闭着眼睛,放松了肩颈,手指随意按着颈后:“羡慕张佳乐?你不是也学会了?哎,小周,你得谢我。若非沐橙说我也会,乐乐必定十分嘚瑟这本事,不肯教你。”
周泽楷没有回答,叶修却忽然又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由得笑起来:“羡慕张佳乐与我斗嘴?”
“……嗯。”周泽楷想了想,又补了一个理由,“乐乐,昵称好听。”
叶修几乎是立即就笑喷了。众人都知张佳乐最恨叶修乱起绰号,将他一门宗主的威严名声毁得乱七八糟,周宗主思路不同寻常,不觉有何冒犯,却觉得很好。
“过来!”叶修手痒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勾肩搭背地一把揽了他:“楷楷,笑一个?”
他的气息和温柔低沉的声音一同靠近,眼里透着懒洋洋的调侃,修长有力的手指扶在脑后。周泽楷与他对视的瞬间瞳孔轻微舒张,什么也没说出。
他感到了一瞬的晕眩。叶修的声音,眼神,轻柔的触碰,指尖融化在雾气中的温度,如同被拉长慢放之后,反复回望的片段。
他注视着叶修的眼睛,在他瞳仁里看到洁白的海棠和自己模糊的剪影。他的视线穿过叶修,看到角亭摇曳暖黄的风灯,和探出檐角的那一株白海棠。
“小周,”叶修栖在脑后的手指穿过乌黑潮湿的长发,轻而又轻地拍了拍他,“困了?”
“……”周泽楷低下头,与他更近了些,他的声音很低,像是问他,又像是困扰的自言自语:“若有一幻境,我心已知是幻境,也依旧会落进去?”
“世间胜你之人少之又少,若你落进去,大约是想要落进去。”
周泽楷怔了怔:“前辈会不会笑我?”他潭水一般平静的眼睛映着一泓柔软的光,荒火与碎霜的本命道法环绕着两人浮现,将他们拥进完整元转的圆,却没有触碰泉水之上漂浮的海棠。
叶修于是真的在笑他:“周宗主,你到底在想什么?”
周泽楷堵住了他的下一句话。
叶修来不及为这个吻惊讶。因为周泽楷将他抱了起来,放在泉池边。池水拍开了石台之上堆叠的海棠,散漫的琼芳叠着细碎的雪浪,逐波回荡。
周泽楷把叶修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他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右手拇指摩挲叶修被他咬红了的薄唇,又缓缓地凑近,给了他一个轻触即分的吻。
他的心跳得太快,强而有力的心声隆隆作响,如同洪雷撞过岁月,落在千载孤独旅途的终点。他的呼吸却又凌乱,微凉的亲吻来不及汲取温度,就已分别。
叶修来不及说什么,周泽楷重又吻了他。
填上坑啦!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_(:з」∠)_
如果大家觉得不好一定要告诉我,如果大家都不喜欢我就从本子里删掉这一节啦
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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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过来但是不认识我的那一天,我哭了。
那天我醒来走出房间,听到沙发...
那天我醒来走出房间,听到沙发上的你说:“抱歉,我们是不是很熟?我没有印象了。”
医生帮你做了全面检查,说需要留院观察。
他们问起你的情况是不是恶化,很着急地计划要飞过来。
我哽着嗓子说不出话,他们就要我别着急,说他们立刻去订机票第二天就到。
那时候觉得,有父母在,真好。
找到你的时候几乎已经天黑,你在我们散步会经过、停留的花坛边站着,披一身路灯光,不动也不说话,看我向你走过去。天知道我怎么能那么冷静,还找了个不会被贴条子的地方停车,从后座帮你拿一件外套。
你说“对不起,我想回家,但是迷路了”。
你说“医生和护士都很好,朋友们也仔细照顾我,但是看不见你,我很不安”。
你说“我能不能不住在医院,隔壁床的病人下午突然脑出血被送去ICU,那张空床让我很害怕”。
我抱住你的时候,你瑟缩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小心翼翼靠在我的肩膀上。
最开始能够坚持接近一周,就是我们父母在的那一周,他们亲身经历了你翻脸不认人的痛苦时刻。那时候你只记得我父母却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幸好天赋异禀才没让大家尴尬。后来缩短到三四天、两三天、每天……
你从来不反对,只是一直坚持在家休养。
我有点高兴。
至少在这个时候,比起医生,你更需要我。
后来的生活有点一成不变有点枯燥,少了跟第三者的交流我就特别喜欢自说自话,常常说到一半发现你正盯着我看。于是我们开始聊一些原本我说给自己听的话题,比如最近拿到的工作内容,比如朋友们推荐给我的片子,比如一些复杂的算法。
我说了很多很多,多得连我自己都记不清究竟跟你说过些什么。
但是它们都被你转天就忘记了。
于是我开始编故事,关于我们两个的各种版本的故事。我不想因为一场疾病磨光我们之间还远未走到尽头的新鲜感和热情。我希望你恢复健康的那天,我们仍旧是彼此最喜欢的样子。
我天赋异禀,思如泉涌,每天睁眼闭眼就会有新的故事。
但是我多希望你能记住我,哪怕只有一点一滴的生活片段也好。
所以你不知道,当心理医生告诉我,你在努力记住我、努力记住我喜欢的一切的时候,是怎样的开心和感动。
这样,在你真正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才不会因为混乱或者记忆缺失或者与印象中大相径庭的生活状态而觉得难过,不会后悔我们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做出对彼此的选择。
尽我所有努力,挽救你的生命,和我们的爱情。
一贴发完也可以,还是凑个整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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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也真把他战队的队长叫进了隔壁的小型会议室里。十五分钟后两人出来,没人知道这十五分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周泽楷跟他的选手交代了啥。
面对随后摸上门来想拿第一手资料的记者,叶修亲自出马接待,亲切地和记者同志展开交流。叶老板是这样说的,两个男的,关系好,平常这样互动开玩笑很正常嘛,大家不要见风就喊雨,胡思乱想嘛!我和周老板关系也挺好的,我俩偶尔也这样开玩笑啊,你能说我俩有啥么?肯定不能啊,对不对?……
这位记者事后发现,他跟叶修聊的内容不少,就是没几句能用的,无论他怎么提出问题的焦点...
这位记者事后发现,他跟叶修聊的内容不少,就是没几句能用的,无论他怎么提出问题的焦点,叶老板都能坚守自己那套逻辑,带着他在看不到边的虚幻中翱翔。
然而什么也没说,其实也是一种态度的传达,并且传达得相当到位。
第三轮比赛盛熙遇到上届排名倒数第三侥幸保级的队伍,获胜,因此也看不出来这件事对整个战队的影响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事件在发酵中迎来转折,有媒体翻出陈年旧事,指出周泽楷还在当职业选手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断背传闻,只是当年没有进一步的进展,传闻不了了之。以此为根据,网络上的分析很快跑偏。刚刚还说“一般只要不太离谱的怀疑,真实的可能性很大,周泽楷还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各项条件都挺符合,是GAY也不出奇啊!”,不到半天,就演变成“周泽楷被传是GAY,盛熙的队长也被传是GAY,周泽楷该不会为了包养他队长才买下战队的吧?”,再到“这么说和周泽楷合伙的叶修不是更可疑么?他都几岁了?不是隐婚就是GAY。”
新闻转向了更有影响力的人,人的焦点也会随之调转方向,甚至有媒体辗转去采访周泽楷的前妻和轮回的老板,只是这两位,一位以早和周泽楷没什么联系为由,不想被打扰,婉拒采访,另一位说不清楚,不知道。
这种局面,也算应了叶修的玩笑话,歪打正着,转移了盛熙王牌身上的大部分压力。人们想讨论,那就讨论吧,没几天也就过去了,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更大的新闻,从诞生到被淡忘,无一不证明了人的健忘程度。身为职业选手,最大的傍身法门还是真金白银打出来的成绩。这一点,周泽楷和叶修的想法无交流自通。
周泽楷还想到,他和叶修以后将要面对的困难重重,各自家庭的、社会上的,到那时他们可以仰仗的,也是他们自身,独立,强大,有抗衡能力的自身。
周泽楷刚离婚那阵,还说离婚是他的污点,才一年风向就变了,他又成了被人惦记的钻石王老五。他妈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要他中秋务必回上海来过节——顺便相亲。
周泽楷告诉他妈,他有人了,中秋两人会一起回去。
周泽楷心说,这件事就不婉转,哪来的婉转方式?他转动方向盘,向叶修笑笑,“怕了?”
叶修很鄙视地说,你不用激我,要去的是你家,到时万一你妈要打人,打的也是你。
周泽楷说,我三十了。
三十了,他妈不会打他?抑或三十了,是时候摊牌了,不想再拖下去过东瞒西骗的游击生涯了?叶修才不管周泽楷是哪个意思,三十了很了不起么?他还三十五了呢!
周泽楷搞不懂叶修有啥好理直气壮的,不过叶修这一点,倒是跟他二十多的时候一样。
中秋那天,中午周泽楷叶修和队员一起吃的饭,还派了红包,下午,两人驱车赶回上海。
周泽楷始终觉得,他和他妈有时交流中留下的空白,是隐着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的,因为心照不宣,并且无法使一方按照另一方的意思行事,所以维系住了一个平衡。
直到他和叶修在他家客厅坐下,他妈不太惊异的表情证实了他的想法,并正式为这个平衡画上了句号。
五分钟以后,周泽楷和叶修怎么进来的,又怎么出去了,提着他们带来的大包小包。
周母只对他俩说了一句话——“你俩都给我滚出去。”
他们在等电梯上来,叶修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要不要再等会?你妈你了解,她会不会只是做做样子,再开门把我们放进去?”
周泽楷的确了解他妈,摇摇头说,“……不会”
好吧,叶修没有多说。等他们回到车里,把给周母买的东西原放好,坐上车,叶修戳戳周泽楷说,我饿了,你饿不饿?
周泽楷从后座的果篮里掏出个苹果给叶修。
叶修不接,说还没洗呢。
周泽楷先咬了一口,发出很脆的嘎吱声,“干净的。”
他把苹果交接给叶修,叶修心想你是白雪公主么,还咬一口……他拿过苹果,且啃且道,“我就说吧,要父母接受,哪这么容易。还有我父母那边,也轻松不了。”
这个结果,在带着叶修踏入家门前,周泽楷就预料到了,但是总要迈出这一步,无论等在他们前面的是什么。
“不怕”,周泽楷说,“最难的都搞定了。”
叶修这会倒很有自知之明,“你说的是我么?……你哪搞定了?”
“晚上”,周泽楷说,“回去搞……”
他发动车子,车子驶出蓬密的林荫道,视野变得开阔,人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慢慢来吧。周泽楷对自己说。问题永远都存在,一个走了还有下一个,有的能解决,有的可能永远都不会解决,但不想再错过的人,只有一个。
傍晚的黄浦江面,云如嶙峋倒挂的白色山影,层叠的高楼中央仿佛置了台巨大的机器,向空中抽取着残余的霞光,霞光保留了柔和的形态,在优雅中变得稀薄。当日光从远处淡去,灯光便由近处漫开,天空中始终保持着宏大的明亮,有种安详、抚定人心的况味。
这一天是中秋节,人人都出来兜马路,等着赏月,江边最是闹猛,男男女女的情侣或是路过,或是站在他们身边,尽情的彰显关系,搂搂抱抱,亲亲我我。
他们不能像他们一样,这也没什么,不妨碍心里的踏实。
周泽楷在叶修身边,他们靠在一段凹进来的栏杆边上,风拂起叶修的头发,周泽楷正好看过去,叶修的脸上似有一丝暖煦的笑意,或许是夕阳所致,夕阳在叶修的脸上成就了最光辉的时刻。
周泽楷把脸转向叶修远眺的方向。
一如泰戈尔曾说过的,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的久了。
-完-
【吃完才能去找吞吞玩!!!】
今天终于能够把学校的破事搞掂了!!!!!终于可以咸鱼了哈哈哈哈!!!!好几天没画YYS~涂个鸟姐和小茨木复建一下~小伙伴想看茨球就画了这个23333,画完觉得姑且也算是半个酒茨【】23333?
话说鸟姐那么多皮肤……我还是觉得觉醒皮肤最耐看呢【】扑面而来一种唠叨妈咪的感觉【】
两江总督阿山一直在家磨蹭到太阳下山,才慢悠悠坐上马车出了门,走了半个时辰,还未到织造府,已听闻街上传来阵阵喧嚣之声。
总督打起帘子一看,大门口果然挤着乌压压的人群,有小孩骑在大人头上往院墙里看,也有人直接骑在墙头上的,隐隐鼓乐铙钹作响。
他小声说:“不成体统!像什么样子!”
随从问:“老爷,我们还进去吗?”
阿山瞪眼道:“废话!来都来了,现在半路回去,显得好像是我怕了他。”
如此又向前走。
织造府门房上已经有人远远瞧见了,张罗着清路迎他进来。
阿山下了车,走至二门前,曹织造正一路小跑过来,作揖道:“失迎失迎!这边请!”
阿山边走边说:“你们已经开始了呀?”
曹寅搓着手道:“可...
曹寅搓着手道:“可不是!主要是天怪热,那些宾客不耐烦一直催,我家小孩又嚷着饿,不得已只好提前开宴,大人多担待些吧!”
阿山笑道:“曹织造言重,本来就只是私宴,不必许多讲究。再说怎么好意思叫大家都等我呢?”
说话间已经走到西花园,只见园已中坐得满满当当,挂着各样灯笼,照得如白昼一般。
戏台中央站着两个小戏子,一个满头珠翠,一个穿着龙袍。
曹寅引阿山入座。对面桌上巡抚宋荦站起来,随便朝这边行了个礼。阿山尚未坐稳,忽然从椅子下钻出一个小男孩来,满地乱跑,曹寅一把将他提起,喊道:“连生!连生!”
于是又跑过来一个半大小子。
曹寅骂道:“不是叫你看着弟弟吗!”
连生噘着嘴说:“谁叫他跑得那么快,我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再说不还有奶娘嘛…”
曹寅便揪住儿子要打。
阿山赶紧道:“算了算了!什么大事也值得这样?”
闹了一通,曹寅又回到主位上,将案上本子拿起来看了看,问:“刚才唱到哪来着?”
洪昇笑道:“是刚演完《贿权》这一节。”
曹寅拿起杯来喝了一口,说:“那不就到《春睡》了?甚好甚好,我最喜这段!”便指着台上道,“贺老啊,你们请继续!”
戏台下的老头拉起三弦,假扮的杨妃念白道:“奴家杨氏,弘农人也。生有玉环在于左臂,上隐“太真”二字,因名玉环,小字太真……”
曹寅立刻喊:“停!”
阿山一口酒噎在喉咙里,扭头看着他。
曹寅问:“如何一个人生来就带着玉环?怎么玉上又有字?”
洪昇比划着说:“老身以为,史上风流不凡的人物,得有一定的来历方好。不然岂是随便什么人死后都能入蓬莱仙境?必然本来就是仙子仙人才对。”
曹寅低着头不语。
梦庵禅师看了看他说:“有这种说法,摩耶夫人怀孕前梦见白象入胎,后生佛陀。”
朱彝尊见曹寅仍不做声,便插嘴问:“传说春秋时秦国的弄玉公主也有碧玉一块,后来升仙了,只是玉并非娘胎里带来的。荔轩觉得这写法有何不妥吗?”
曹寅抬头笑道:“晚生只是想到,也有人生来并无异象,成人后照样风流非凡。再者有人小时候有些奇处,结果长大没甚作为,岂不白费了家人一番期望?”
赵执信不耐烦道:“就那么一写罢了,算是她名字的来历,用得着费劲钻研吗?”
“也对也对……”曹寅说,“那咱们接着演吧!”
“昭阳内,昭阳内,一人独占三千宠。问阿谁能与竞雌雄?”
断断续续的曲声传进来,被厨房里切菜和翻炒的声音压了过去。
管家黑子站在门口喊:“前头的酒快没了!再开一坛来!”
燕婆子就提了一坛酒来。
“君恩如水付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
黑子说:“唉?你怎么来了?”
燕婆子笑道:“说这两天客人多,厨上人手不足,才叫我来帮忙。不然织厂那边也赶得很,怎么有闲工夫过来?”
黑子也笑道:“感情不缺人你就不过来了?”
她笑了一下,转身就走,黑子偷偷打了她屁股一下。
高力士在台上探头探脑地问:“万岁爷在哪里?”小太监对着他左挡右挡。高力士问:“你怎么拦阻咱家?”小太监说:“万岁爷十分着恼,把进膳的连打了两个,特着我每看守宫门,不许一人擅入。”
曹寅“噗嗤”笑出声。
洪昇忙将台上人止住,问:“有何不妥?”
“没什么要紧,也无妨。”曹寅摇摇头,“只是他总不至于亲自打人。”
洪昇一边点头,一边在纸上涂改:“很是。很是。”
台上的帝妃大吵了一架,又要和好了,皇帝犹豫着:“妃子来时,教寡人怎生相见也?”
杨妃冲过来趴在地上:“臣妾杨氏见驾,死罪,死罪!臣妾无状,上干天谴。今得重睹圣颜,死亦瞑目。”
曹寅站起来说:“不对,不对了!”
宋荦问:“哪里又不对?”
“演得不对。”
阿山小声问赵执信:“就一直这么断断续续的演吗?一口气演完不行啊?”
赵执信道:“说的是全本都要修,都修好了再连起来重演一遍。你没看他俩面前一人摆着一本?就是为了校对。”
阿山心中立刻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来的,并打定主意明天不再过来。
墙头上围观的百姓仍然看得很起劲,有不少已经直接进到园子里席地坐着。
曹寅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台上,问优伶:“你是杨妃,这是你男人,他偷偷跟你姐姐上床了,你生不生气?”
“生气。”杨妃说,“但是……”
洪昇也拿着酒壶从桌后绕出来,爬上台。
曹寅又问玄宗:“你干了这种事,亏不亏心?”
玄宗问:“我应该……亏心吗?”说着看向洪昇。
洪昇对曹寅说:“她心里很生气,但是她又害怕皇帝以后不再理她,不接她回宫去。”
曹寅拍着扇子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再气愤不甘也只能咽下去了,但不能演的像根本没有不甘一样。”
伶人摊开手问:“那该怎么演呢?”
曹寅放下扇子说:“呐……把外袍脱下来,我演给你看。”又对洪昇努嘴,“唐明皇你来。”
高力士捧着一束头发对洪昇道:“娘娘说,自恨愚昧,上忤圣心,罪应万死。今生今世,不能够再睹天颜。特剪下这头发,着奴婢献上万岁爷,以表依恋之意。”
洪昇接过头发,后退两步,愣了半响,抚掌哭道:“哎哟,我那妃子呵!”
他迈着碎步在台上绕了几圈,自言自语道:“只是寡人已经放出……怎好召还?”高力士赶紧凑上去:“有罪放出,悔过召还,正是圣主如天之度。”
洪昇轻轻点了点头。
一时曹寅上来,高力士忙报:“杨娘娘到了!”
曹寅披着水袖上前两步,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罪妇杨氏见驾,死罪,死罪!”洪昇忙扶他起来,曹寅偏往后退,低头道:“臣妾无状,上干天谴。”又抬起头死死看着他,“今得重睹圣颜,死亦瞑目。”
洪昇手发着抖:“…妃子……何出此言?”
曹寅唱道:“念臣妾如山罪累,荷皇恩如天容庇。今自艾,愿承鱼贯,敢妒蛾眉?”
夫人站在廊下大声问:“老爷今晚上要通宵是不是?!”
曹寅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李氏,不知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夫人说:“我看孩子都累得睡着了。朱老贺老这么大的岁数,也跟着你熬夜不成?”
曹寅擦了擦汗,看见大女儿果然正闭着眼,顺着椅子出溜下去。
“说得对……我都忘了时辰……今天就先散了吧。明天再继续。”
洪昇鞠躬作揖:“一高兴就忘了形,得罪夫人了!”
李氏摆了摆手。
之后曹家安排车马送客回府,又安顿住在府中客房诸人,皆不细表。
次日总督阿山果然没有来,曹寅干脆开了门放市民进来同看,仍旧边演边改。
演到梦游广寒宫一节,忽然将园中灯火全熄,只在台后留一盏灯,拉起幕布,弄出一个圆形的光圈来。
嫦娥仙子招呼杨妃:“此即太阴月府,人间所传广寒宫者是也。就请进去。”
围观者都啧啧感叹。
宋荦拍着桌子大笑,指着曹寅:“难为你怎么想到!”
“一群仙女,素衣红裳,从桂树下奏乐而来,好不美听。”杨妃惊叹。
仙子告知:“此乃“霓裳羽衣”之曲也。”
洪昇连连摇头:“旧时在京里,也没见他们这样弄过……”
曹寅说:“我见前朝的书上有这样的演法,所以也想一试。”
洪昇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他就揉了揉眼:“这可能是我十五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了。”
曹寅给他满上酒,两人喝了一杯。
花陰下,御路平,紧傍红墙款款行。
赵执信瘫在椅子上,迷迷糊糊抓着酒壶,忽然想起,戏文里唱到的地方,其实他好像去过。
那里有层层叠叠的红色高墙,一扇又一扇嵌着金铆钉的门,如烟垂柳包裹着满池荷花,漂浮着仿佛永不停歇的曲乐。
那时候他只有二十五岁,在翰林院里编修明史。连前朝的老先生们,也不得不佩服他……
事往浑如梦,忧来岂有端。
戏台上官兵正冲着马夫发火:“快唤你那狗官来,问他驿马那里去了!”
马夫跪着求饶:“……连年都被进荔枝的爷每骑死了。驿官没法,如今走了……”
赵执信犹自出神,忽听得“咚”一声,一盘鲜红的果子被放在他面前。
他直着眼,盯住那盘荔枝看了会,又抬起头扫了一圈。宋荦已经在飞快地剥着果壳。
官兵在驿站里大闹起来,挥起鞭子一顿乱抽,打得马夫抱着头哭:“咳……杨娘娘,杨娘娘!……只为这几个荔枝啊……”
“也太奇了吧”洪昇问,“眼下江宁城里怎么会有这个?”
王煐冲他眨眨眼,凑近了小声道:“定是粤省官员孝敬的,何必刨根问底?”
洪昇又瞄着曹寅。
曹子清摇着扇子笑道:“没什么,只管吃就是。”
赵执信心中忽然腾起炽热的恨意。
杨妃娇媚地唱:“爱他浓染红绡,薄裹晶丸,入手清芬,沁齿甘凉。”
那包衣奴才坐在上位,正闭着眼摇头晃脑,手还在腿上打着拍子。
若不是因为这出戏,若不是因为《长生殿》,若不是因为……他借着酒劲,趴在桌上,将案上杯盘碗碟胡乱一抹,各种东西叮当哗啦砸了一地。
曹寅看向这边。
有个墙根边围观的野孩子快速跑过来,从地上抓起一把荔枝,又跑了回去。
曹寅招招手,对家仆说:“秋谷喝醉了,扶他去客房歇着吧。”
赵执信站起来说:“我没醉……忽……忽然有了首诗,想送给大人……”
“快,快打住!”宋荦欲要阻拦,但是赵秋谷已经开始了:“…深宫燕子弄歌喉,粉墨尚书作部头…”
曹寅翻了个白眼,揉了揉眉心。
“…瞥眼君臣成院本,输他叔宝最风流!哈哈…”
梦庵禅师把佛珠摸出来,开始默默念经。
“你别跟他计较。”洪昇敞着怀歪倒一边,“他就这样。你知道,他一直这样。”
“诗倒是好诗,我确是给皇上写过院本嘛……就算我不是阮大铖,也该谢谢他。”曹寅摇着头,一面示意下人把赵执信扶走,收拾杯盘。
洪昇此时已有了八分酒意,也越发没正形起来,想脱掉鞋子,把脚搁到榻上。
曹寅看见,立即抓住他小腿,抬手就将两只布鞋摘掉,往地上一扔。
洪昇骇然盯着他,许久才轻轻叹息道:“秋谷也是被我连累的,这两年越发古怪了……就算荔轩你是信陵君再世,怕也难忍得下这样的人。”
曹寅自言自语笑着:“狗屁信陵君……”他小声说,“昉思,你真觉得秋谷是被你连累吗?当时他是官,你是民。那些人费尽心思,难道只为抓一个闲人把柄?就一个个对孝懿皇后那么赤胆忠心?”
洪昇摇摇头:“我不愿意再琢磨那些事……我人笨得很,想也想不明白,还不如不想。”
他搓着肚皮眯起眼,眼前是辉煌灯火,豪宴美酒,最体面最风光的人都在看他的戏,最普通最下贱的人也在看他的戏,一个个如痴如醉。现在仿佛跟从前重叠起来,中间的苦难全不存在,一切和十五年前一样。
他说:“我觉得这辈子,其实已经值了。”
“瞬息间,怕花老春无剩,宠难凭。”杨妃抱着皇帝的袖子掩面,“论恩情,若得一个久长时,死也应。若得一个到头时,死也瞑。”
美中不足,好事多磨。
“京城里,官场上,皇宫里,一朝又一代,就跟这唱戏一模一样。”曹寅盘起腿,摇着旧扇子,“你方唱罢我登场,表演喜乐输赢,掏心挖肺恩爱仇恨一番,最后也就都过去了。就像当初害你的那些人,现在也都过去了。”
乐极悲生,人非物换。
洪昇抬起眼,看着曹寅自己倒上酒,喝了一盅。他安慰道:“你总比那些人,坐的长久得多。”
曹寅笑着闭上眼:“迟早的事……迟早的事罢了!”
最后不过是大梦一场,万境归空。
“双星在上,我李隆基与杨玉环,情重恩深,愿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相离。有渝此盟,双星鉴之。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
张纯修叹了一口气。
牛郎从鹊桥上路过,对织女说:“天孙,你看唐天子与杨玉环,好不恩爱也!……见了他恋比翼,慕并枝,愿生生世世情真至也,合令他长作人间风月司。”
曹寅拍了一下洪昇的腿问:“昉思,‘风月司’有什么出处?”
洪昇醉醺醺晃了晃头:“……是我杜撰的。”
曹寅又道:“我从前听洋人说过,他们有这样的女神,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只是人间帝王,到天界配这样官衔,着实小了些。”
“不小了,不小了!”洪昇说,“刘安升仙后自称寡人,也得在天都守厕三年啊!”
曹寅捶着桌子哈哈大笑,笑得呛着了自己,眼泪流出来。
顾昌忍不住问:“不就是守天厕吗,怎么笑得这样?
曹寅抹着眼泪笑道:“我想起近日听的一个笑话来。说是一庄户人进京回来,众人问他:‘你进京去可见了世面否?’他说:‘连皇帝老爷都见了!’众人都问:‘皇帝如何景况?’他说:‘皇帝左手拿一金元宝,右手拿一银元宝,马上稍着一口袋人参,行动人参不离口。一时要屙屎了,连擦屁股都用的是鹅黄缎子!’”
施世纶筷子当啷掉地下,梦庵禅师一口茶喷出来,朱彝尊趴倒在桌上,洪昇抱着肚子缩成一团。
宋荦上气不接下地指着曹寅:“你等着……等着!我回去就作成一本……不信他不砍了你!”
顾昌犹犹豫豫又问:“……那到底……是不是用鹅黄缎子?”
曹寅自己刚止住,忍不住又笑抽起来。
王煐伸手去捶顾昌。
顾昌摊手道:“我这不是好奇吗?”
曹寅咳嗽着说:“哈……就跟一般人一样…哈哈…用手纸而已……”
后宅里隐隐传出喧闹之声,有个婆子跑过来,凑到曹寅耳边说了两句话。他略僵硬了一下,站起来笑道:“各位先吃着,喝着!好好看戏!我有点事,去去就回。”
洪昇说:“这就到关键地方了,要等你不等?”
曹寅道:“不耽误,一会就回来了。”一面起身往里面走,小声对那婆子说:“把各处门都关好了,别放人出去乱说。”
一时到了堂屋里,见他老婆李熹端坐着,黑子和燕儿跪在地上,衣衫不整。
赵执信歪在客位上,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见曹寅盯着自己,赶紧说:“大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嘛!想找个地方出恭,不认得路,到处乱找,就撞见他俩……真不是故意的!”
曹寅问:“所以你就嚷嚷起来了?”
赵执信拉下脸来:“我喝醉了嘛!”
“那多谢赵先生。”曹寅吩咐左右,“带赵先生回屋歇着,再给他找个好马桶,方便他出恭。”
赵执信不笑了,跟着人走出去。
李熹朝地上啐了一口:“丢人都丢到外头去了!”
曹寅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了看地上的人说:“今天这么多人,你们这叫什么事?”
燕儿咬着唇不语,黑子央求道:“主子……”
曹寅无可奈何摇摇头:“既然叫人逮着了,我也没话可说,打一顿算了。”
夫人一拍桌子:“一把年纪了还轧姘头!我们家丢不起这人,都撵出去!”
曹寅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了一会。
曹寅小声道:“你不知道这里头的事……”
李熹问:“我不知道什么?”
曹寅说:“要不算了吧。”
李熹问:“我还不知道什么?”
黑子突然往前爬了两步,喊道:“太太!是她先勾引我的!”
曹寅一愣。
燕儿腾一下站起来,冲着黑子踹了一脚,吐了口唾沫:“我呸!”又立刻被人摁住。
曹寅揉了揉眉心,喘了口气,凑到李熹耳边小声道:“夫人这话原是不错。只是她如今管着织厂里的事,更有好几样要紧的花色制式,也只有她最明白。若随便把她赶了,交不了宫里的差,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你我岂不麻烦?”
曹寅又观察了一会她脸上的表情,拱手道:“夫人多多包涵!我回头给您赔罪?”
李熹低下头摇了摇,她说:“把她打一顿,不也耽误了织厂差事?回家叫她爷们知道了,闹起来,不也耽误了织厂差事?”
曹寅说:“很对……”
李熹站起来道:“给顾燕找间房,先在府里住下。把黑子打四十板子。有谁敢出去乱嚼舌的,统统打断腿!”
管家黑子目瞪口呆:“啊?”
曹寅走过去,照他脑门上戳了一下:“活该!连我也想啐你!”
待他回到院中,杨妃已然被逼自尽了。
曹寅站着看她的灵魂对天地忏悔。
“想我在生所为,那一桩不是罪案。弟兄姊妹,挟势弄权,罪恶滔天,总皆由我,如何忏悔得尽!”
洪昇回头看见他,问:“你可回来了,怎么着?”
曹寅道:“也没什么,家仆口角而已。”
“望天天高鉴,宥我垂证明。只有一点那痴情,爱河沉未醒。说到此悔不来,惟天表证。”
洪昇说:“用不用让他们把前头的戏重新演过?”
“你本是蓬莱籍中有名,为堕落皇宫,痴魔顿增。欢娱过,痛苦经,虽谢尘缘,难返仙庭。喜今宵梦醒,教你逍遥择路行。莫恋迷途,莫恋迷途,早归旧程。”
曹寅道:“不用,这样就很好。”
江宁织造集南北名流为盛会,令洪昇居上座,演出全本《长生殿》,历三昼夜始毕。
六月初一清晨,曹寅送客出门,将一只沉甸甸的箱子搬上马车。
洪昇要打开,曹寅按住他的手:“现在别开,收好了,回家再看。你的诗集也尽管放心,一定帮你刊印出来。”
洪昇笑道:“这么沉不会是钱吧?”
曹寅点点头:“就是钱,别的东西我也没有。”
洪昇看着他沉默不语。
宋荦在旁笑道:“荔轩尽管放心,我一定把他送到家再回苏州。”
曹寅亦笑道:“那就麻烦宋大人了。要不要也给你封一包礼金啊?”
宋荦左右瞅了瞅,戴上帽子说:“别当街说这种话,我可是清官!”
几个人哈哈笑了一阵,就此别过。
眼看马车消失在巷口,曹寅回头朝书房快步走去。
廊子里端着碗盘的丫头被他撞了一下,跌碎一只元青花,小声抱怨着:“老爷急什么呢?”
银库房的笔帖式远远瞅见他,夹着账本赶到书房门口,却见他坐在案前铺开纸写起字来,只好退出去。
红城墙里的故事,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我知道美中不足,好事多磨。
我知道乐极悲生,人非物换。
我知道最后不过是大梦一场,万境归空。
可是我无可救药的愚蠢。
凡心偶炽。
凡心已炽。
荣耀繁华,心切慕之。
富贵场,温柔乡。
永佩洪恩,万劫不忘!
洪昇在马车上打开木箱,被金灿灿的颜色晃了眼。
宋荦瞄了一眼,啧啧感叹道:“哎呦呦,子清这么大手笔啊!”
洪昇又把盖子合上,对宋荦笑了一下:“这下我妻儿日后生计有靠了。”
几十年来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奔波劳苦,受尽羞耻和冷眼,为的也不过是这个。
而今最大的愿望和负担都已了结,灯火熄灭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李熹提着餐盒走进书房,曹寅仍伏在案上疾书,忽然又把纸团起来,撕了个稀烂。
夫人问:“写的折子吗,怎么一头汗?”
曹寅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说:“啊?”
李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记得把饭吃完啊。看不清楚了,就点上灯。”
曹寅点点头,说:“哦。”
夫人走出去,带上门。
曹寅又低下头。
永远不能说出口。
可又不甘心永不出口。
改头换面,乾坤挪移,写一段故事。不求世人看懂,也不要谁称奇道妙,甚至未必有人喜悦检读。
只要能把它写出来。
无所谓朝代年纪、地舆邦国。
无所谓男身女体、青春衰老。
如果你不是你,如果我不是我,我们又能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开天辟地,三生石畔,过乎崐仑,游乎太虚。
是一见钟情,也是日久天长。
愚顽不肖,情痴色鬼。
孽海情天,情根深种。
傍晚时分,宋荦和洪昇已到了乌镇地界,欲换水路而行。因见洪昇似乎还有酒意未醒的样子,宋荦便叫他在码头上看着行李,自己带了仆人去租船。
六月的河道里浮着一些绿色的藻,洪昇伸头往水里看了看。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宋荦远远看见,赶紧喊了一声:“唉!你可小心点啊!”
洪昇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宋荦回过头跟船夫讨论:“二两也太贵了,一两半行不行?”
洪昇又往前走了两步。
知死不可让,原勿爱兮。
屈原在江中招手:“跳下来,跳下来吧,我们一起。”
杨妃从池水里钻出来,捋着湿漉漉的头发,朝他抛过来一条白纱:“来呀,过来呀~”
宋荦听见“扑通!”一声水响,码头上立刻人声鼎沸。
“啊啊啊!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
“竹竿!找竹竿来!”
宋荦往前跑了两步,又站住。
过了一会子,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
————————————金埴《不下带编》:
甲申春杪,昉思应云间提帅张侯云翼之聘,依依别予去。侯延为上客,开长筵,盛集文宾将士,观昉思所谱《长生殿》戏剧以为娱。时织部曹公子清寅闻而艳之,亦即迎致白门,南北名流悉预,为大胜会。公置剧本于昉思席,又自置一本于席,每优人扮演一折,公与昉思讐对其本,以合节奏,凡三昼夜才毕。两公并极尽其兴赏之豪,互相引重,致厚币赆其行,长安传为盛事。迨返棹过乌戍,昉思遽醉而失足,为汨罗之投。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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