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范彦萍/文、图、视频
92岁的沈阿婆骨折了。自此，给老太太洗澡就成了让个家庭头疼的事，女儿每每大费周章，不得已时只能两个人共浴。直到助浴师的到来，这个被“洗澡”这件小事牵扯无数精力的家庭终于喘了口气。
给老人洗澡是件苦差事，各种辛酸往往不足与外人道。在上海近年来诞生的诸多新职业中，助浴师恰恰是那个必须接纳各家辛酸的外人。
==事关体面==
生活上的体面
那些走进家庭隐私的外人
“你们又来啦！辛苦辛苦！”在浦东三林沈阿婆家里，女儿姜阿姨已等候多时，对助浴师的到来十分热情。金启峰、向克树和王玉笑微笑着走进屋子时，以外人的身份成为了这个家庭最私密的一件小事的一部分。
92的沈阿婆穿着围兜躺在床上，几位助浴师将她从床上搀扶起来，金启峰、向克树便着手搭建一个特制的可升降浴缸，护士王玉笑则为老人测量血压。
“阿婆，水温还可以吗？”“冷不冷？”“阿婆，舒服吗？”类似的嘘寒问暖贯穿了助浴全程。“你们来是做好事。为人民服务。”洗到一半的时候，沈阿婆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把大家逗乐了。“阿婆，侬老客气了。”
“干净”和“体面”某些意义上是可以划等号的，而清清爽爽洗个澡成了许多行动不便老人“最后的倔强”。
“她很爱干净的。”沈阿婆的女儿说，“92岁了生活还能自理，平均三四天要洗一次澡。”但这样的生活在一次老人因为低血糖摔倒骨折后戛然而止。从此，老人的三个子女每周轮流上门照顾。姜阿姨周五到老太太家里，周一再回去，“我自己没办法帮她洗澡，就和钟点工一起帮她洗。如果没人帮忙，我就和她坐在凳子上一起洗。每次都累得够呛。”
金启峰助浴团队所在的公司给每次助浴的市场定价是499元。老人居住的三林镇采取了政府购买服务的形式，使得沈阿婆这样的老人享受免费助浴服务。姜阿姨在采访过程中对助浴师们赞不绝口，“这个老好的，我弟弟也一直夸他们说服务态度很好的。”
服务好并非子女的恭维之词，在助浴时一些周到的细节让人动容。比如洗澡前会测量血压，洗浴前助浴师会贴心地在老人耳朵里塞上棉花防止进水，洗完澡为老人修剪指甲，洗浴时还会给老人准备三条毛巾，分别用来洗脸、洗身体、包头。
观念中的不体面
那些不愿接受帮助的老人
让外人给自家老人洗澡到底是不是件体面的事？并非所有家庭都像沈阿婆一家那样能达成共识。
金启峰曾接过这样一单：助浴师团队上门时老人反悔了，在反复沟通下，助浴师们终于进了门，好不容易给爷叔脱了衣服，老人不停地乱动，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上一秒还同意下一秒立刻反悔。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后，这个澡竟还是没有洗成。
中国传统思想中讲究的男女授受不亲成为助浴过程中一道难以跨越的坎。在金启峰看来，有的女性老人觉得让别人洗澡是很不体面的事。为了避免尴尬，在遇到一些较为介意的女性老人时，便由女助浴师和女护士两个人为她们提供服务。“这样的情况，在男性老人中也会存在，比如普陀有个爷叔，虽然他的太太说不介意，但爷叔十分介意在陌生人面前赤身裸体。他们的顾虑我是可以理解的。”
==事关前途==
个体的前途
老人的夸赞给予成就感
85后助浴师向克树以前在老家是做小生意的，她不认为职业可以分出个贵贱，没有觉得助浴师这份工作丢人。“总的来说，这份职业是很有意义的。很多老人好几年洗不上澡。儿女年龄也大了，为父母助浴不太现实。洗完后老人有了精神气，我们自己内心也很有成就感。”
金启峰服务过的老人中最长的11年没洗过澡，老人长期卧床，家中淋浴房太小，再加上子女年龄偏大，无法助浴。“我还遇到过5年没洗澡，洗完后身上搓出来一堆泥的。还有一位3年多没洗过澡的老人，我们为其提供助浴服务后，对方感动得哭了。”
1993年出生的王玉笑是这个团队中年龄最小的，在助浴师团队中担任护士的角色。王玉笑告诉记者，自己学的就是护理专业，毕业后从事养老行业。原本她到公司想做长护险岗位。恰好助浴师团队缺人，她就被紧急调配到这个岗位，一开始自己很不习惯。但当为一个又一个老人服务，得到老人和家属的夸赞后，内心对这份职业有了更多认同感。
行业的前途
这个新职业亟需行业规范
当然，由于是新职业，面临行业规范缺失等问题。金启峰表示，这个职业存在一定风险，在服务过程中最怕老人出现意外。“虽说我们和家属签订了免责协议。但在给老人评估完后，服务过程中还是存在一些不确定因素。”
金启峰遇到过一名临终老人，洗之前的血压很低，心率极慢。家属怎么叫唤老人都没有知觉了。在大家的齐心合力下，终于让老人在离开人世前干干净净地走。但这次助浴的经历也给金启峰等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生怕老人在洗浴过程中去世。
“我们服务的老人几乎清一色生活不能自理。有的老人很可怜的，还戴着鼻饲管，一点知觉也没有。我们以后也要老，我是看好助浴师未来的职业前景的。”向克树告诉记者，现在他们的单子排的很满，上海对这个行业的认知度挺高的。但是这个行业团队成员流动性大、缺乏专业技能也一度让业内人士十分困惑。金启峰团队所在公司的运营经理林雪芹回忆说，初创团队的时候只招到四位助浴师，经过三周的封闭培训，再加上后来的疫情一下流失了两个人。一开始为了节省成本，她对每个细节都要把控，客串过助浴师、护士等各个角色。
对于职业前景，林雪芹持看好的观点。她介绍说，目前包括三林、安亭、五里桥、长征等街镇纷纷购买了公司的助浴服务，为老助浴板块是未来的趋势。“这几年，每年的服务数据都是成倍涨，目前我们累积服务人次达到了9000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