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在南京市升州路上一家老澡堂闲聊。记者万程鹏摄
7日，气温又一次下跌，家住镇江市清真寺街的88岁独居老人王福林开始盘算，在南京工作的儿子这个周末能不能回一趟家，带自己到公共浴室去洗个澡。
事实上，寒冬里洗把澡，已成为很多老人尤其是独居老人的心病。到底是哪些困难阻碍他们洗澡这个基本需求的实现？本报记者进行了调查。
公共老澡堂越来越少
随着城市的发展，大多数人住进了楼房，拥有了自家的浴室；大街小巷，餐饮娱乐一条龙的洗浴中心不难找，而单纯让人洗个澡的老澡堂却越来越少——这让很多喜欢到公共澡堂泡澡的老人和家里没有寒冬洗浴条件的老人，少了泡澡机会。
南京市升州路369号三山池，水磨石地面，屋顶像反扣的锅底，这座有八九十年历史的老澡堂，进门要领竹筹子，澡资7元，修面4元，修脚8元，擦背8元，经营方式依稀还是旧日的模样。
记者6日下午进入澡堂看到，一大两小的池子里分别是热水、温水，有人坐在水里，只露出头，有人在池边坐着，用毛巾往身上浇水，蒸腾的水汽使得人人看起来模模糊糊，但是从花白的头发来看，浴客们都是老人。
更衣室也是休息室，老人们躺在长椅上喝茶、聊天。77岁的高永煌家住朝天宫，85岁的孙万州家住长虹路，还有的老人来自更远的下关、燕子矶或奥体中心，看到摄影记者的相机，不知是谁说，“能帮我们留住老澡堂，我们宁愿裸体上镜。”引来一片笑声。
79岁的任明荣在三山池洗了70来年澡，还记得小时候洗次澡只花三分钱。搬过几次家后，他现在住在玄武门，每天坐地铁转公交来这里泡澡：“澡堂是我们这些老人的一个乐园，我们住老房子，冬天在家洗澡太冷，容易着凉，在池子里泡泡，舒筋活血特别舒坦。有人泡茶馆，有人泡麻将档，有人跳广场舞，我们就爱泡泡澡，澡客们彼此都认识，谈天说地寻个开心。”
任明荣扳着手指头告诉记者，原来方圆十里内有长乐池、长发池、一清池、健康池、得新池、三新池等七八个老澡堂，但现在都拆了，“老澡堂当真称得上是为人民服务，物美价廉，我们消费得起，真要拆了，我们洗澡就成老大难了，总不能让我们去洗浴中心，花上百把块洗把澡吧。”
现在南京的老澡堂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家，而且几乎都在苦苦支撑。在寸土寸金的新街口地区，有一个澡资15元起步的“人民浴室”。浴室员工对记者说，总公司董事长当年父子两代在浴室做工，有一种情结，宁愿每年拿出几万甚至十几万补贴浴室。经理高玉松告诉记者，浴室的房子要是租出去，一年至少能收100万元租金，因为蕴藏着某种感情，“人民浴室”才能开到今天，很多老人才有这么一处泡澡的地方。
无人陪浴成独居老人心病
家住南京如意里小区的刘建华，今年77岁，对于患有严重心脏病的她来说，冬天洗澡是一件要非常当心的事情。“幸好我和女儿一起住，在家洗澡的时候，她都会等我洗完再出门，我自己也很注意，不要洗太久了。”刘建华庆幸自己除了心脏病其他都没什么大问题，但她也替和她一样身体不好的老人担忧，如果儿女不在身边，家里又没有条件洗澡，那冬天洗澡怎么办呢？
冬日洗澡，对南京中山门小区70多岁的朱多元老人来说真的可以称为“奢望”。身体不太好，独子又在美国，每到冬天洗澡，他只能喊侄子来帮忙，有时几个月才能洗一回。
而在公共浴室门口，一般都有一块这样的牌子：身体病弱者或80岁以上老人“谢绝单独入内”。“人民浴室”经理高玉松坦言，如果看到老人身体状况不太理想，服务员会要求老人有家人陪同才能入内。“有老人吵过、骂过，摔过东西，但我们这样做也有苦衷——万一老人晕倒、摔倒，我们负不起责任，我们总不能把浴室做成高危行业啊。”
助浴服务两头难讨好
这个价格，老人能接受吗？记者昨日下午来到相府营社区居家养老中心，向正在活动的老人询问意见。“就怕30块钱一小时，你都请不到人愿意上门服务！”正在打牌的68岁老人高静马上放下手中的牌：“老人洗澡最重要的就是安全问题，老人还普遍有高血压、心脏病，冬天洗澡一冷一热，又关着窗户闷，风险可大了，可能一个老人洗澡还得两个人看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牌友也附和表示，老年人去澡堂洗澡也不安全，万一摔了碰了，就很难说了，“上了年纪还是少洗几次，别洗出事情。”
在养老中心工作的周阿姨告诉记者，之前就有一位老人的子女来询问有没有上门洗澡的服务，但得知30元一小时后，觉得太贵，就不了了之了。“提出服务的，肯定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帮这些老人洗澡，确实要注意安全，没受过专业培训的恐怕还干不了。”
周阿姨自己也62岁了，她觉得，老人洗澡难看似小问题，背后却是老人如何养老的大问题，“我在工作中和老人聊天，发现老人的观念已经变了，好多人还是很愿意去养老院的。但问题是，好的养老院，一个月要四五千，像我退休工资就两千多，去不了这样的养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