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母亲消失后,为生存,12岁“父亲”把小妹埋入地下

1988年1月,日本东京西巢鸭地区一名母亲为了与新男友同居,抛弃了4名子女。

14岁的长子独自抚养分别为7岁、3岁及2岁的妹妹,公寓凌乱,孩子们白天不上学,四处游荡。

3岁的妹妹因偷吃了长子朋友的泡面,被毒打致死。

众人将妹妹的尸体置入皮箱,拖到埼玉县秩父市公园埋葬。

同年7月,邻居发现房屋长期只有小孩居住而报警,事情才最终曝光。2004年,这部在日本导演是枝裕和心中酝酿了15年之久的《无人知晓》,取材于这一触目惊心的真实事件,正式诞生。

故事主要讲述了四个成长于单亲家庭的小孩被母亲抛弃后独自生活的故事。

被遗弃,几乎是孩子们命中注定的悲剧。

影片伊始,欢天喜地地搬家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四个孩子里,只有12岁的哥哥明被妈妈带到房东面前,被允许自由外出。

最小的雪和茂像物品一般蜷藏在行李箱中屏息静气,老二京子趁着半夜无人时潜入出租屋。

这一情节宣告了他们无人知晓的生活,也宣告了他们无人知晓的生命。

在经历了短暂温馨的生活后,母亲消失了。

12岁的明被迫成为“父亲”,用仅剩的一点钱照顾弟弟妹妹们的生活。

可想而知,这点钱很快就见了底,家里没水没电,买不起食物只能向便利店讨要过期食品,勉强维生。

干净、整洁的小家变得肮脏、破败,身上的衣服全部局促不堪,钱已经花光了。

故事从夏天开始,以夏天结束,新写实主义代表导演是枝裕和耐心地陪伴孩子们长大,真实地拍摄了一年零五个月。

冬季的圣诞节,人们走在街上欢快的气氛,春天满枝的樱花和盛夏的骄阳里孩子们被汗水沁湿的发丝,都是无比真实的细节。

在他看来:

“这就是纪实的趣味,这些细节丰富了情节,我认为是必要的。”

自始至终,四个孩子都没有哭泣过,甚至小雪意外死去时,阿明也只是默默地给她买了最爱吃的巧克力,“带”她去机场看飞机掠过天际。

整个片子唯一出现的眼泪,是在刚搬到新家的某天清晨,母亲在睡梦中眼角流下的一滴泪,这滴眼泪被阿明看到了,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原谅。

在这个畸形的家庭中,阿明早就承担起了父亲的角色,以一个少年的方式做了所有他能够做的事情。

阿明会因朋友们不愿来凌乱的家里玩而沮丧,他也怀疑母亲对他们的抛弃。

但在表现生存艰辛的时候,镜头的重点,依然是他跟弟弟从便利店拿到过期寿司后的兴奋开心,依然是和弟妹们在公园汲水相互玩闹的无忧无虑。

仿佛在孩子的纯真世界里,现实怎么都可能被暂时遗忘一样。

第二个孩子,京子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她的手指和双脚在打节拍。

她把所有的钱都存下来只想买一架钢琴,但是在最后没钱吃饭的时候,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钱给阿明。

有次阿明在衣柜里找到了她,因为只有衣柜里还有妈妈的味道,又或许那份熟悉的黑暗感才能让她安心。

她想上学,但是从来没有机会。

最小的雪喜欢画画,最后画纸只剩下了水电煤气的账单,画笔只剩下烟头大小,现实把所有梦想都变得越来越奢侈,也越来越遥远。

是枝裕和是温暖的,他让我们看到了在痛苦下的孩子仍然保持着一颗乐观、单纯且善良的心灵;

是枝裕和又是残忍,他还原了物质世界编织的谎言下人世的炎凉与无奈。

悄无声息地活,悄无声息地死

行李箱贯穿电影始终,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

故事开始,明和母亲在地铁上,他们手边的两只行李箱格外引人注目。

跨越大半个城市,终于来到了新家,开门第一件事,便是赶紧打开行李箱,里面钻出了两个小孩——雪和茂。

他们因为没有身份,而不被母亲允许出现在外人的视野中。

四个孩子里面,只有年纪最大的明是不怕“见光”的。

其余三个,哪怕正值天真烂漫、淘气爱玩的年纪,也不能到大街上去,甚至都不能去到阳台,因为那里会被邻居看到。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孩子们绽放出如花的笑容,反而将这个狭小、沉闷的行李箱衬托得像是一个礼物盒。

看似一家人其乐融融,迎来了新生活。

殊不知这只是日后悲剧的前戏。

母亲不告而别,彻底地抛下了四个孩子。

一天玩耍时,雪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体力不支、头晕从椅子上摔下来,因为没钱医治,其余的孩子们眼睁睁看着这个最小的妹妹渐渐停止了呼吸。

明和朋友京子设法将她装进当初那个行李箱,可过了一年,身体放不进去了,只好将雪装进茂的行李箱。

母亲曾多次介绍过每个人的“生父”,雪的生父是飞行员,明和京子趁夜色,亲手把装着尸体的行李箱,埋葬在飞机场附近的田野里。

雪活着最大的心愿就是见父亲看一次飞机,活着时不知道父亲是谁,死后终于能够日夜注视着一架架飞机。

整个过程中有一处令人如鲠在喉的细节:

雪最喜欢吃巧克力糖,因为没钱,不曾满足过她几次。

明和京子来到便利店,“斥巨资”买了许多糖果,准备塞进行李箱。老板笑嘻嘻地问:

“这么幸福呀,要去郊游吧?”

不是郊游,是葬礼。

小雪短暂的生命就像一直处于封闭黑暗的行李箱,与外世隔绝,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行李箱既带来了生的希望,也见证了死亡的沉痛,令人不胜唏嘘。

她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活,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不曾知道她来过的世界。

《无人知晓》在压抑中带着明亮的基调,尽力用细节捕捉生活中的美好,。

但我们还是能从中看到一些严重的社会问题,比如

自私的母亲,推脱责任的父亲,逃学的少女,机制不健全的儿童福利机构等等。

不负责任地追求个人幸福,只是人性泯灭的遮羞布

故事中的母亲惠子,尽管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但看上去仍然不像一个“母亲”。

她总在慷慨地追求爱情却又不断遭遇廉价感情,四个孩子各有各的父亲,但谁都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父亲,让这样不靠谱的妈妈含辛茹苦地抚养四个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爱他们,但她更爱自己,她吃不了这种苦,也不愿吃这种苦。

跟不同的男子恋爱,怀孕,生子,再换男人恋爱,循环往复,这个女人心智的幼稚,不仅是她的悲哀,也直接酿成了无辜的孩子们的悲剧。

说得直白点,捞不到钱的小三叫傻b,相信爱情的鸡活该倒霉。

可现实是,这个女人的愚蠢,却要孩子们用生命买单。

跟四个不同的男子生下四个孩子后,她还用充满天真无邪的声音问大儿子:

“我就不能开心吗?”

除此之外,还禁止孩子们出门,欺骗他们上学一点都不好玩,后来有了新的男人,便毫无顾忌地一走了之,美其名曰

“自己也要开心”。

但凡她用脑子稍微考虑一下,也知道她的离开,对于四个年幼无依无靠的孩子来说,无异于直接宣判了死刑。

13岁的明是最大的孩子,心智似乎比母亲成熟得多,小小年纪就自觉承担起了“父亲”的角色,真正的父亲们却从未想过负责任。

影片中出现过两位疑似小雪生父的人,一位是出租男,明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熟睡的他醒来,让人不禁心疼明的懂事与体贴。

明小心翼翼地向出租男借钱却被拒绝,结尾男子留下句意味深长的

“说真的……”

似乎在否定小雪是他的孩子。

第二位是在游戏厅里的男子,他也极力否认与小雪的关系,迫于无奈给了明5000日元(折合人民币不到300元),并警告他这是最后一次了。

即使他们亲眼见证了孩子的困难,也只是冷漠地推卸责任,放任不管,

这就是现实的苦涩和荒诞。

需要父母保护的儿童却被抛弃,父母为了一时的欢纵生而不养,让少不更事的孩子承担这一后果,本该幸福快乐的小孩,因为破碎的家庭,变得卑微、无助。

片中也有很多这种细节的对比,

比如楼下的家长在讨论孩子成绩时,茂偷偷地走出公寓,到自动售货机里寻找别人遗忘的食物或零钱;

别的孩子开始为未来考虑时,他们自己连活下来都很困难;

京子踮着脚看楼下玩耍的小朋友、看房东遛狗,自己却在阳台洗衣服,连自由的权利都没有。

当店员询问明为什么不报警或联系儿童福利机构时,他说如果去了四个人就不能在一起了,曾经也去过,但是一团糟。

宁愿过着没水没电、吃过期食品的生活也不愿意去福利机构,可见当时的制度存在着很大问题。

这些幽微的细节在无形中沟通了观众与电影的情感联系,撞击了观众的心扉,启示人们对电影内容的理解和对生活意义的思考。

电影上映后,是枝裕和在采访中说到:

这就是好电影的力量,会让观众在看完电影后产生态度、情感或行为上的转变。

故事的最后,是孩子们蓬头垢面、浑身臭味但无忧无虑地在大街上闲逛。

伴随着轻快的音乐,孩子们在阳光中尽情地奔跑,这是他们第一次集体拥抱阳光和自由的时刻,也是生命中最闪耀的时刻。

此时的他们已经没有一分钱,生命的电池似乎就要耗尽,但他们终于触碰到了这个真实世界的阳光,每个人脸上都是心满意足的笑。

或许因为长期食用过期、变质食品,严重营养不良,很快就会有下一个“雪”出现,到时候,行李箱恐怕不够用了。

或许处于生活所迫,孩子们开始从事偷盗等不得已的手段“谋生”,没有上学受教育的权利,慢慢长成游离于社会边缘的最底层。

或许有人发现了这么几条可怜的小生命的存在,把他们送进福利机构,给他们正常孩子应有的生活,教他们如何做人。

或许……

我不敢往下想,等待他们的结局会是怎样。就让镜头定格在太阳下的天真笑脸,希望他们未来的路能够像此刻一样,宁静、安详。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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