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铺开放着几十部手机,一根20厘米长的传输线将它们两两相连。不远处,路由器、充电器的线路杂乱地缠在一起,两个年轻人时不时查看亮起的手机屏幕。
今年3月中旬,北京顺义警方接到有关线索,半个月后在5处落脚点将8名团伙成员全部抓获,起获作案通讯设备64部。顺义公安分局反诈中心打击队队长程龙介绍,此案是北京单案起获设备最多的一次,相当于砍断了境外诈骗人员的触手。
“诈骗分子更狡猾了”
刚接到线索时,程龙对这个团伙的组织架构、人员构成和具体分工还一概不知。经过剥茧抽丝的分析,最终确定这个团伙共有8个人5个落脚点。顺义公安分局反诈中心与南法信派出所、大孙各庄派出所组成抓捕小组,成功将在顺义区及外省市的8名嫌疑人全部抓获,现场起获作案通讯设备64部,创造了北京单案起获作案设备数量之最。
程龙说,这个8人团伙分工明确,互不通联,连日常称呼都不是真名,给案件侦破带来了很大困难,但这也是近些年电信诈骗案件的主要特征,“诈骗分子更狡猾了。”
十多年前,电信诈骗还只是以小团伙为主,他们的掩护无非是大山、丛林以及牢靠的乡邻。但随着网上银行、在线支付的便利,社交网络的多元,情况越来越复杂。就连“黑灰产”的“业务范围”也已经从最初的“盗取账号”“钓鱼注册”“虚假认证”逐步扩张到了供卡、转账、建网等环节。
程龙记得,2009年,他们在海南、广东等地抓捕的犯罪嫌疑人多是家族团伙作案,在村里自成一派,有一起案件破获后,民警从犯罪嫌疑人家的猪圈里挖出大量黄金,“和现在相比,当时不管是犯罪手段还是逃避打击的方式,都简单粗暴。”
当时诈骗团伙分布比较集中,而且网络支付和线上交易也远不如现在发达,事主被骗的钱款最终还需要由人去提现,因此,案件的突破口往往来自于诈骗分子“取钱”那一环。
根据银行留下的线索,提现人一旦被锁定,警方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上线,也就是实施诈骗的犯罪分子。但现在,很多诈骗团伙都在境外,这意味着,“人更不好抓了。”
“拿高薪”的黑灰产犯罪团伙
近几年,警方对于电信网络诈骗的打击主要集中在了“黑灰产”上。
这样的犯罪团伙一般都有“经验丰富”的人组织,警方最容易查到的往往都是最底层的“外围人员”,侦查打击的难度加大。
程龙记得曾经参与过一个案件,报警人参与网络投资被骗,警方侦查后发现钱被广州一个经营日用百货小店的女子从银行取走,后来进一步调查发现她经常进行大额取现,将取出的钱再打入另外的账户。
面对民警的询问,女子辩称自己的爱人在境外做生意,钱是用来进货周转的。但程龙步步追问,“做的是什么生意?”“出货单有吗?”……女子很快哑口无言,承认自己取现是为了挣钱,每取出一万元她可获利600元,这份“兼职”的月收入很可观。
程龙和同事们在去年年底还破获了一起洗钱团伙案。几名年轻人租住在一处民房,每人手里握着三四张银行卡,“不法分子诈骗所得的钱一到账,他们立马把钱一层一层往外转,逃避警方打击。”程龙解释,被骗资金像是一滴水流入大海一样,事主的钱一旦被“打散”,想要追回就难上加难。
“引流团伙相当于将受骗人群初筛了一遍,给诈骗分子锁定了目标对象。”程龙说。
不要成为诈骗团伙的“工具人”
从团伙犯罪演变成集团诈骗,从亲手诈骗演化成雇人实施,程龙感受到电信网络诈骗团伙的层级越来越多,分工也越来越细。
不论是用银行卡洗钱还是搭设通讯设备的人员,均处在整个诈骗环节的最末端,做着技术含量不高的任务,他们普遍学历低、年纪小、社会经验少,有投机心理想挣快钱。
程龙发现,这些年轻人并非不懂法,也并非不知道所作所为是违法犯罪或是促成他人违法犯罪的行为,但巨大的诱惑让他们“不顾一切”,有的甚至找不到当初雇用自己的人。
有人曾因类似的案件被判帮信罪入狱,但出狱就“重操旧业”再次走上犯罪道路,做起了为诈骗团伙寻找“小工”的中介,“需要持银行卡取现人员,日薪xxx,有人干吗?”“会操作手机就行,日薪xxx,有人来吗?”
为了逃避打击,他们互相之间没有线下联系,“薪水”通过线上结算。这给程龙的工作带来很大挑战,一些案件在侦破中线索中断,上游环节没被捣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