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也很苦。且不说有“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这样的老梗,现实中,成为医生要经历漫长艰苦的钻研,耐得住寂寞,扛得住压力。
急诊如此重要,但我们真的了解急诊医生吗?澎湃新闻记者走进急诊科,重新认识现代医疗体系不可或缺的角色。
“连签字的人都找不到”
所有医生都忙,但急诊不太一样。8月14日中午,在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急诊科,冯磊在诊室内的隔间里狼吞虎咽地吃盒饭,旁边放着喝到一半的可乐。他几分钟扒完一份盒饭,然后赶去抢救室和留观室又兜了一圈。这个41岁的副主任医师正值“当打之年”,近期他负责医院急诊台面上各种事,各诊室医生有什么问题,抢救室、留观室出现状况,所有难处理的问题,都需要他协调解决,他称之为“大堂经理”。每年当中,他四个月担任“大堂经理”,周末也要上班;还有四个月,他负责接120救护车,每5天一个大夜班;剩下四个月,他负责病房工作,特别是急诊重症监护室的病人。和其他科室比起来,急诊患者的构成复杂而危重,有的连家属也没有。这几天,冯磊重点照顾几位特殊老人。
一位先生近70岁,一周前被消防员半夜送医。冯磊回忆,当时老先生意识不清,身体抽搐,体温高达41℃。他很快诊断为热射病,采用冰毯、冰帽等措施快速为他降温,稳定生命体征。当冯磊想找老先生家人了解病史时,却找不到能交流的人。消防员告诉冯磊,老先生在家昏倒后,卡在储物柜中间不能动弹,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拨打119求救。冯磊后来了解到,老先生离异,和女儿一起生活,女儿精神有问题。老先生的女儿也来到医院,但医生无法与其交流。冯磊辗转找到老先生前妻,他们住在同一社区,他从老人前妻口中掌握了部分病史。“病人送过来时毛病很急很重,但有时候连一个能签字的人都找不到。”冯磊说,这是急诊医疗特殊之处。
这样的病人不止一个。华东医院急诊科病房里还有一名80岁的老太太,孤老,唯一的亲戚在南京,发病后被居委会送来,抢救时是居委领导签的字。所幸老太太的病情也稳定下来。“无名氏”患者往往集中在急诊科。上海市奉贤区中心医院急诊科主任、主任医师陈康从事急诊工作超过30年,他说称患者“无名氏”并非不尊重,而是医生在接手患者时,对其姓名、年龄等基本资料几乎都无从所知。
抢救时,医生不清楚患者既往病史,也不知道是否有禁忌症、是否患有传染病,犹如在钢丝上行走。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医院通常为此类病人开辟绿色通道,且有专门资金保障基础治疗。但此类病人无论有无好转,都可能引发纠纷。“甚至有些人救过来康复了,家属却有其他想法。”陈康说,好在这种情况毕竟是极少数。
“熬夜大户”
急诊科全年无休,急诊医生是“熬夜大户”。澎湃新闻记者见到张晓庆时,她已连续工作超过26小时,刚上完一个大夜班。8月15日上午10点多,海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上海长海医院)急诊科一片忙碌。一楼大厅和二、三楼病房收治了大量病人,一些临时留观病人躺在走廊的病床上。这家三甲医院急诊科每天有上千个挂号量,医务人员辗转腾挪,在不同诊疗区救治病人。
张晓庆在三楼重症监护病房收治危重症病人。这个年轻医生刚过而立之年,进入长海医院急诊科一年,目前是初级职称住院医师,跟随主任医师收治病人、记录病程,在上级医师指导下开医嘱,进行临床操作。
虽然刚熬过夜,她看上去仍有精神,拉了两张圆凳,在廊道上简短地接受记者采访,然后又匆匆钻进重症监护病房。两天前一名61岁男子晚上喝了酒,骑电瓶车在军工路摔倒,昏迷过去,半小时后被交警送医。医生诊断该男子颅骨骨折、下肢多发性骨折,目前气管插管,人还没清醒。张晓庆每一两小时要测量记录一次病人的生命体征和病情变化。“正常是24小时值班,但有时30个小时也下不了班,必须把手上的任务完成才能下班。”张晓庆说,所幸她年轻,忙起来也不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