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学理论

拆解“结构—能动”的理论迷思:正负情愫交融现象的理论意涵

叶启政

[摘要]至少自20世纪70年代以后,由“结构—能动”二元互斥对彰概念所经营的论述成为西方社会学理论的重要课题。本文从西方社会思想的发展脉络出发,试图从哲学人类学存有预设以及认知模式的角度来拆解这一论述议题可能内涵的基本特质——理性至上、认知导向、结构外在制约化与二元互斥对彰观,并进而指出,在当前以符号消费为导向的后现代场景中,这一论述架构不足以妥贴地掌握整个时代的脉动,无法处理诸如正负情愫交融这一当前社会的重要社会心理现象。因此,我们需要新的思维模式以及哲学人类学的存有预设,亦即新的社会学思维。

[关键词]结构-能动;曼纳;象征交换;正负情愫交融

[作者简介]叶启政,台湾世新大学社会心理学系。

一、开题

知识,特别是学院化的知识,基本上乃是以制度化的权力形式呈现,具有权力所内涵的种种特质,只是表现手法有所不同而已,这可以说是知识社会学的基本常识。在西方,社会学作为一门建制化的知识体系,尽管一直表现出甚为明显的自我反省与自我批判的传统,使得整个社会学思维显得相当活跃,极富弹性,足以承担具革命性之概念板块移动的威胁,容易接纳多元的论述范式,并承受着范式的转移,但是,推到终极来看,情形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与其他的学科一样,社会学也毫不例外地必然要承受着具有特定文化—历史质性之权力关系的制约,难以完全逃脱命运的“诅咒”。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倘若要有所超越,只有先把这一被公认是“命运”之必然条件的特殊历史—文化质性予以解消。当然,这一即意味着,我们必须对大家一向公认的社会学的“本质”公开挑战,而这无疑将可能颠覆整个学院社会学的既有性格,直接威胁到社会学作为学院内一门知识系统的正当性,涉及的是一个独立学科存亡的根本问题。

纵然情形是如此,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人们不必对此大惊小怪,因为,除了承认权力斗争是正当的、也是实在的之外,我们似乎找不到任何更具说服力的理由来支撑如此这般的基本信念,即:既有的社会学知识系统是来自神祉的不可侵犯之圣典。毋宁说,社会学知识,与人们的一般常识一样,都是人在特定历史—文化背景下形塑的特定认知模式,有着一定的哲学人类学存有预设,也有着特定的认识论作为后盾,基本上是可塑、可变的人为文化产品。也就是说,它既可以立,自然也可以因势利导地予以“消灭”或转化。

然而,这样的自我反省与批判传统却是“所有均太过人性”(all-too-human)①了,这不但为自我批判与自我颠覆的基本范式设了限,甚至有着自我吞噬的疑虑。情形就像一只咬着自己尾巴的蛇一般,纵然吞噬了自己(当然,现实上是不可能的),还是在自己所界定的感知范域里与一些核心概念讨价还价,甚至只做一些自认有创意的修补功夫而已,基本上并无可能有多大幅度的超越或解脱。之所以如此,是由于除了无法彻底突破既有的惯性感知模式之外,最为关键的原因在于,以上所述的极端颠覆(特别针对哲学人类学的基本存有预设命题),不仅挑战着整个世界观的基座,更是动摇了既有的知识权力阶序,威胁到知识霸权的权威正当性,以至于所有依存于学院中的在权者的地位与机会也将受到严厉的考验。当然,这还更可能使得他们不知道怎样继续玩下去,因为他们的游戏内容与规则(包含基本概念、认知架构、研究方法、思考模式,等等)将受到严重的威胁,甚至必须完全移位、扬弃。总之,话说回来,既有的知识权力链错综复杂地相互纠结在一起,这是现实,也是任何既成结构型态所以得以持续的重要的权力基础依托。它告诉我们什么叫做真理和事实,什么是对的和错的,因此,什么才是所谓的“社会学”!

在本文中,笔者所将从事的,正是针对这样一种以“真理宣称”自诩的社会学知识建制提出一些批判,以协助我们往前一步来创造具有能够成就解脱性超越的契机。为了圆成这样的梦想,最根本的莫过于回到西方社会思想发展的历史背景来加以考察,当然,在此,笔者只能以提纲挈领的方式来进行。

二、自由主义理念对建构社会学理论的历史意涵——从霍布斯谈起

17世纪英国的霍布斯在整个西方社会思想史中有着不可磨灭的举足轻重地位。他之所以重要不仅仅在于其在有关国家政体的主张上提出了“巨灵”共同体(theCommonwealthasaLeviathan)的说法为后来的自由民主政治体制奠定了理论基础,且开启了自由主义的先河。②笔者以为,霍布斯的思想之所以显得特别值得重视,更多地在于他试图从人的嗜欲(appetite)本能出发确立以人性(humannature)作为理解、也是型塑社会(政治)制度的自然状态(thestateofnature)(Hobbes,1998)。

这样的论述焦点转移具有五层意义,对于后来西方社会思想的发展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这五层意义分别是:

(一)肯定人作为存有体具有立基于本能的普遍质性

(二)社会秩序的维持乃是建立在多数原则的基础之上

霍布斯基于本人所生活的时代认识与整个历史背景,认为人性中隐藏着三种产生争执的基本原因:竞争、猜疑与荣耀。除了正面肯定第二种原因所对应的“安全”具有特殊的时代意义之外,霍布斯特别以语带轻蔑的口吻对第三种原因(即荣耀或声誉)发表了他的意见。他(Hobbes,1998:83-84)指出,人们基于第三种原因而引起争执,基本上并不是为了人们视为必要的东西(最根本的即涉及基本生存的自我保全)而战,而是为了芝麻绿豆大小的琐事(如勋章、旗帜、教义,乃至只是一言一笑、不同意见,或直接针对本人或反射在对其亲友、国家、职业或名称上的具有贬抑性的指陈,等等)而斗。换言之,人们为了象征符号而斗,甚至以此为战争正名,尽管背后可能隐藏有利益考量的成分。因此,最先和最快将人驱进“所有人对所有人之战”的激情,并不是出于单纯对占有物质的贪婪欲望,更不是为了满足人们最低程度的生存(即具有动物性的)要件,而是意图遂行少数野心者基于骄傲和虚荣心理的“优越愿望”所产生的“承认欲望”(参见福山,1993)这才是自然状态中一切暴力惨境的根源。

显然,如霍布斯“嗜欲说”所主张的——即确保个体人自我保全的存在要求具有首要的正当性并进而以此确立契约同意作为营造“利维坦”国家共同体的现实基础——这种见解一旦成为共识,那么,过去一向为人们所强调的冒着生命危险在声名之战中要求别人承认自己优越的努力,就不再是重点了。相反,要求以人类处于自然状态时所具有的最低共同情感(即自我保全)的名义来约束野心家,转而成为共同的诉求,而这种最低共同情感,不仅是人与人,也是人与“较低等”动物相通的共同因素。这样的诉求转变意味着,社会理路的焦点开始远离基于少数人(如贵族)之“优越愿望”而生的“承认欲望”,相反,在同时强调基本欲望与理性的前提下,以多数人为本的“对等愿望”成为主导的轴线。相应地,基于人作为生物有机体的自我保全本能所激发的最低程度的欲望,顺理成章地成为营造社会结构、也是理解社会的认知理路的基础。其中,最具体而微的表现莫过于对有关交换正义(commutativejustice)与分配正义(distributivejustice)主题的强调(Hobbes,1998:99-100)。

(三)具有经济意涵的阶级作为历史主体

从现实的历史发展角度来看,当整个问题的焦点转向有关多数人的交换与分配正义的主题上时,政治的问题就被经济化了。麦克弗森(Macpherson,1968:12)认为,霍布斯所刻划与分析的现象是适用于资产者的,他建构的社会图像基本上是资产社会的模式,分析的则是资产者的权力展现与寻求和平的方式(另参见Schmitt,2008:156)。尽管我们无意去追究霍布斯是否已经对自己的论述所具有的如此这般的历史性意涵有所体认,不过,显而易见的是,霍布斯所表达出的凡此种种(特别是有关税收)的论点,基本上反映了此后方兴未艾的资本主义的基本正义精神,即以尊重与保护一般百姓的个人权益(特别是财产)作为出发点。④借用麦克弗森(Macpherson,1968:63)的提法并套用霍布斯的概念,可以这样说,正是由资产者的自利“生发力”(endeavor)作为历史动力,支撑起了强调至高性(sovereignty)(不管其指涉的是国王还是议会)的国家形式。或者,从较为保守的角度换一种说法的话,至少“市场人”特别容易接受霍布斯的学说(Macpherson,1962:105)。

对于在18世纪中逐渐兴起的资产阶级来说,以嗜欲说来确保个体人自我保全的存在要求,是相当符合其阶级利益的,因此,从现实的角度说,这样的论述具有为巩固和强化资产者的阶级利益提供正当性的作用。即使对19世纪得以发展起来的马克思主义作为历史主体的无产阶级来说,霍布斯的这一论述也同样展现出可以完全被肯定的正当性与有效性,因为两者均是从经济生产的面向(生产工具与生产品之所有权的归属与有无)来界定的,所不同的只是后者将指涉的历史主体对象有所移位而已。于是乎,这也意味着,无论是在型塑自由民主政治体制方面抑或是在确立现实政治权力的分配方面,不管主体性的归属呈现出怎样的转移,到头来,终究是成就了“均值人”(由人民而至大众)概念所具有的历史正当性,与之相应也在社会理论论述中确立了“阶级”作为核心概念的无与伦比地位。

(四)由动物性过渡到人文性成为思想的核心议题

(五)确立了“生而自由且平等”乃至“独立自主”是人存在的基本样态

将关于历史主体的视角由少数特权阶级(国王、贵族或教士)转移到多数庶民(尤其众多的无产者与小资产者),推动了契约论的自由主义思想,更重要的是这种转换成就了18世纪“人生而自由且平等”的平权思想。之后,到了19世纪,整个西欧与美国社会至少在社会体制上已基本型塑了保障某种程度之自由和平等的有利结构条件,尤其在都市化与工业化交错的强化作用下,人们更进一步地提升了普遍追求独立自主之自我意识的集体要求。由“生而自由且平等”而至“追求独立自主之自我”的自由主义信念,成为主导整个西欧与美国社会发展的主流意识。于是乎,它以“应然”的意识形态姿态成为社会中一股兼具伦理和信念意涵的强劲“实然”集体意识,被列入了“理性”这一至高无上封号的行列,推动着整个社会的变迁。正如科塞雷克(Koselleck,1988)指出的,人类文明展开了“历史哲学”决定着“历史”的发展格局,也就是说,人类企图以具有理论性之非凡超俗的明确意识,透过制度性的实践来改写人们实际的平凡例行之日常生活的历史场景。自18世纪以后,举凡古典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现代主义乃至后现代主义等,莫不以明确或潜在的姿态展现这样的历史质性。

试图以具有理论性的非凡超俗的明确意识,透过制度性的实践来改写人们实际的平凡例行的日常生活,这本身其实意味着:人是具有行动能力的主体,有着改变或创造世界的能动性,人并非是完全屈从于既有体制之结构理路的俘虏。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之下,文明(尤其个体)的解放(或容忍)(特别依附在现代化的信念之下)于是被形塑成为刻画现代西方历史的重要课题。

总之,这一切可以说是发轫于自由主义思想传统的萌芽、发展与资产阶级的兴起之间所形成的唇齿相依的历史性随制关系,西方社会学的思想传统,无论就其基本的哲学人类学存有预设而言,还是就其概念、议题等的设定而言,基本上都可以说是在描绘、受制、依附、反映着这样的历史场景。正是这种由资产阶级主导的历史场景,有利且有效地支撑着霍布斯所强调的以人普遍具有的需求欲望作为理解与诠释社会(政治经济)现象的存有论预设前提。从此,人的基本需求欲望成为西方社会思想家(特别是社会学与心理学的理论)构建人自身与社会现象的核心概念基础,这不仅在马克思的使用价值说与弗洛伊德的原欲本能论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同样也主导着(特别美国与英国)现代心理学与社会学理论(如帕森斯的行动论、赫尔的学习理论)的经营。

三、“结构-能动”争议与其历史质性

“结构”与“能动”(同理,体系整合与社会整合)作为二元互斥对彰并存的能量力道,乃意味着两者各有自己的边界,有着不容被侵犯,也不容被化约的实质意涵。再往前推衍,这也就是说,它们彼此之间所具有的互斥对彰且又必然同时并存的关系本身体现了如下的宣告:两者纠结交战着,本质上是对抗而冲突着,没有消解化融的任何可能,矛盾冲突永远存在着。这种对社会世界的想象,与古希腊人所强调的诸神交战的世界观相互辉映,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的。即使经过了基督教一神化的努力,也始终无法消解矛盾冲突的基本世界观,因为这种化约换来的是人的原罪(originalsin),因而人必须面对着上帝审判的命运。于是,对人来说,至少善恶的交战是与生俱来的,与之相伴的是,面对着无法预知上帝审判结果的窘境,人始终处于紧张焦虑的状态之中,因为焦虑是罪的结果。这种基本的文化质性被转换为当代西方社会学的概念表达,便是整合—共识(integration-consensus)与失协—冲突(disintegration-conflict)二元互斥对彰的永恒斗争,且这样的冲突、颉颃被看做是永无止境的。施及于“结构”与“能动”的二元对彰格局,情形亦是如此,因为它们始终处于“必然是互斥地并存”的命运之中。

显然,只要“结构”与“能动”被认为是处于二元互斥对彰并存的格局之中,它们就必然永恒地相互斗争着,彼此之间有着(至少是某种程度上的)不可妥协、也不能化约的不可共量性。这样的状态绝不是吉登斯试图以“结构”同时兼具限制(constraint)与赋能(enabling)之双向作用的说法可以解套的,因为,限制与赋能,和“结构-能动”一样,依然处于二元互斥对彰而并存的状态。如此这般的二元互斥对彰并存状态永恒地循环交错,依旧摆脱不了古希腊以来西方思想中肯定“诸神交战是文明的原型”的象。于是乎,冲突仍被理解社会互动的原型,相应地,焦虑被视为人必然的基本心理状态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参见Simmel,1955:13-14)。

至于从关系的角度来揭示行动者能动性的理论作为,主要体现在如下强调透过权力、利益、资源掌握等具有社会性意涵的“资本”概念(因而,阶级、地位、阶层等)所展开的分析中,可以说这是最为常见、也是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取向,诸如莫泽利斯(Mouzelis,1991,1995)之行动者权力层级说或布迪厄(Bourdieu,1977,1990)的惯习—场域论(habitus-fieldtheory)就是最明显的例证。审视诸如此类的论述,我们不免会发现,“结构”与“能动”依旧处于二元互斥对彰并存的格局。⑥在这种认知模式主导下,古典的二元对彰所内涵的矛盾冲突以及衍生的焦虑紧张心理特征仍然无以化解,假如化解是需要的话。

当然,秉持着笛卡尔式的“二元互斥对彰并存”观作为认识现象的认识论立场,基本上是无所谓对与错的,问题在于,这样的认识论是否足以贴切地呼应时代的脉动,有助于我们理解当代文明所面对的关键课题。也就是说,它涉及的是文化关联性、历史意义与诠释开展性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所触碰到最核心的,莫过于是当代人类文明的基本呈现风格,其中,最为醒目的,可以说就是“正负情愫交融”的现象。下面,让我们藉着这个长期来吸引着西方思想家心思的、既恼人又充满着诱惑的现象,来为笛卡尔式的“二元互斥对彰并存”观解套。不过,在进行描绘之前,让我们将焦点稍作转移,先来考察一下象征交换(symbolicexchange)现象在西方社会思想中的地位。

四、“象征交换”的哲学人类学存有源起预设基础——曼纳与神圣性的经营

19世纪的尼采(Nietzsche,2009:502-517)告诉我们:在最原始的时期,人类与其他的野兽原本都一样,凭本能宣泄情绪,并以野蛮战斗的方式行事。当人类处于这一情形之下时,其所彰显出心理状态的元神比较接近希腊酒神狄奥尼索斯(Dionysus)内涵的精神——激情与陶醉,不断地经验着、也创造着令人感到非凡而例外的惊奇。涂尔干即认为,这种充满着激情与陶醉的酒神精神,正是宗教经验(尤其神圣性)得以形塑的基本心理基础,是人类进行“象征交换”以经营文明的基架。为了阐明这样的论点,涂尔干(Durkheim,1995)以诸多初民部落社会中常见的场景作为例证来加以说明。他指出,在初民社会中,人们会在节庆时令时藉着种种仪式孕生集体欢腾(effervescence)的场景,在这样的场合中,人们共同处于精神亢奋而有着类似灵魂出窍的心理状态之下,于冥冥之中感到有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存在将他们连带在一起,使参与者感到自己是共属共源的同一群人(经常以某种动物为代表,即成为图腾),涂尔干说这即是“社会”的源起状态。

涂尔干的外甥,人类学家莫斯(牟斯,1989)进一步以有关“礼物”互惠交换的说法,为涂尔干的理论增添了更多光亮鲜艳的色彩,使得整个论述的内容更为丰富。他告诉我们,在初民社会中,人们所以互动基本上即是为了互动本身,别无任何其他目的,套用齐美尔(Simmel,1971:130)的用语,即“无工具价值设准的社交性(sociability)”乃是互动自身的目的。其中,最为典型的即是人们进行互惠性的“礼物”交换,因为这样的交换纯然是为了经营、肯定、保证与强化彼此之间具有共感共应的感情(和同属感)本身。在这样的体认之下,集体欢腾于是具有引发激情状态以彰扬社会至高性的作用,这可以被看做是人类企图透过制度化过程型塑集体意识(特别是所谓的文明社会)的社会心理前置状态,更可以说是人类由动物性跳跃至人文性之心理上的临界场域,这对理解人的社会世界与其行为,一直具有必然的并且也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就概念的内涵而言,当我们说心理状态的元神是酒神精神以及社会的源起来自(特别节庆)集体欢腾之亢奋状态的时候,这就意味着,“社会”(和“文化”)是来自人类所禀赋的感性本能特质,而非如洛克所主张的是经过理性的“契约”经营出来的具有象征意涵的人为结晶。这也就是说,当我们说“人类是一种动物”时,人本能具有着激情冲动的能量力道,正是动物性的典型体现。借用马费索利(Maffesoli,1996:1)的用语,这一能量力道即是法文的puissance,呼应着霍布斯、弗洛伊德强调人所具有之原始激发动力的基本论点,而人类与其他动物不同的,即在于他懂得让这一动物性受到人文性的洗礼,有着“恰适”的文明表现。

顺着这样的思路,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西方社会思想家,特别是承袭着涂尔干与莫斯思想的法国左翼倾向的思想家(如列斐伏尔、巴塔耶、卡伊瓦、莱里斯与居伊·德波等),会将“由动物性转化为人文性之过程中的临界点是什么”视为重要的课题。⑦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样的思维立场更使得他们不得不回到人本身所具的主体能动性以及实践的日常生活世界(而非抽象化的体系)上来思考整个问题。

行文至此,我们似乎可以为西方社会思想中这一强调酒神般之共感共应的文明源起论下个简单的结论:假若文明是起于对人所处的环境有着“惊奇”经验的话,孕生所具有的共感共应的曼纳情愫乃是符应(或谓应对)着惊奇所带来的种种恐惧、敬畏或崇敬等心理压力的基本动力。透过曼纳情愫对惊奇体验所营造的那种神圣感,于是成为主导着人们如何认知世界的基轴。⑨这么一来,倘若说具有“犹如”或“可以是”特质的仪式是证成神圣性的机制要件的话,那么,我们也恰恰可以说,人们总是以一种充满酒神精神的理想想象图像来彰显着现实实在。在这样的认知架构下,毫无疑问,理性的运作只不过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具有共感共应的集体意识操作而已。

布西亚(Baudrillard,1990:72-74)认为,在如此这般的象征交换本身即是目的的“游戏”场景中,仪式(特别是魔术与咒语)的威力在于清空一切具特定历史旨趣的定型意义,使人们得以孕育并成就无限的想象与感受空间,神圣神祉的符码恰恰可以从中孕生,不必接受“理性”的逻辑检验。于是,在神圣的塑造仪式中,意符(signifier)基本上是虚空的。此刻,语词既无固定内容,也无需有特定的指涉对象,因而,人们有着充分发挥自我实现(或自我防卫)预言之权能的契机,其所内涵的纯粹诱惑(seduction)基本上是充分解放的。这也就是说,象征交换的纯粹形式实乃意味着,交换本身即是目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无所谓目的,若有的话,那也只是仪式性自身所可能散发的那种具有魅诱性质的曼纳力道而已。于是,在“纯粹”的象征交换过程中,虚空的意符使人们产生眩惑。此时,尽管空与有、生与死可以是对反(opposite)着的,但却又同时纠结在一起,形成一种正负情愫交融(ambivalence)的状态。其间没有真理可言,有的只是不断地以不可言喻的方式予以感知的衍生与孕育。

五、正负情愫交融的社会学意涵

自古以来,人类就经常经验着爱恨交织的正负情愫交融场景。譬如,爱情之所以被人们视为伟大而受人歌颂,正因为它可以使人们经验到一种生与死、喜与怨、聚与离以及爱与恨等情愫交融并存的缠绵状态。的确,如此充满暧昧、未定与滑溜的交织状态,固然给人带来焦急浮躁的不安心理,会时刻折磨着人们,但是,它却也会同时激荡出渴望、期待和思念的强烈欲念活,使人们经验到生与死交错浮现的永恒“再生”的奇妙感觉,保有着欣喜、愉悦和活鲜的感觉。其实,这种爱与恨交织的正负情愫交融情形一向被人们(特别西方人)认为并非只限于发生在人们的爱情关系之中,而是遍及人们日常生活的各个面向。弗洛伊德(1950:60)试图以所谓仇父的恋母情结(OedipusComplex)的说法来涵盖人的一生,并施及于生命的各个面向,可以说是最具有代表性的。

六、超越理性的“永恒轮回”——尼采之热爱命运(amorfati)的自我试炼启示

关于现代性所内涵着的“理性”的历史—文化质性,可以借用“人类谋杀了上帝”这样的说法来体现,但是,这种“谋杀”却又意外地催生出另外一个至高无上的全能上帝(科学理性即是)。吊诡的是,这个另外的上帝并非存在于人之外,相反,它恰恰可以在人自己身上找到,而且也必然只可能在人自身中被发现;同时,对于这种全能上帝(科学理性)而言,人人都有机会了解它,只要他肯努力学习。如此说来,人无疑是自立、自主、自由的,必须也只能仰赖自己,而且,由自己经历而发的感受才是重点,不是上帝指令人们牺牲自己所引发的情愫(如罪恶、怨愤)。由此,理性把人自我定义的“乐观”场景重新予以整体化,并且不断向未来无限延伸,使人们充满着永恒之生的期待与希望,但是,与此同时,它就自然也就不再容许生死交错、爱恨交加的正负情愫交融现象存在。

然而,事实上,隐藏在“理性”背后的,却是犹如笛卡尔(Descartes,1993:16-17)所说的“确定性的恶魔证明”(thedemonproofofcertainty)一般,它法力无边且具有着无限引诱力道的“邪恶”魔咒效果,总是一再变形地吸引着人们,以至于使人们无法摆脱。回顾西方历史发展的轨迹,我们发现,至少自18世纪的启蒙运动以来,基于“理性”所展开的是一连串的“禁欲”,严肃、正经、定型,绝对不能忍受任何“非理性”的反面状态存在。推到极致,这样的禁欲理念被高度建制化(特别是通过挟持着法律与科学作为正当基础的政治化权力形式)后,人人必须像清教徒一般,对“非理性”严加拒斥、改正,甚至要完全予以消灭铲除。一旦有了情绪,为生命带来的,原则上则是刚强者表现,总是体现为爆发性的愤怒、紧张、恐惧、怨恨或焦虑等充满着炽热、激动而荡漾之力道的能量释放(流血革命即是一种最极端的方式)。相反,承担着忍受的悲怆、惆怅、抑郁或凄切之“逆来顺受”的“无力”感受,不是它的原型,因为那是柔弱者的表现。

在这样的“理性”力道观导引下的西方社会思想是刚强者的思想,是非友即敌、势不两立的“断而再断”思想,是从生产面来看待人之存在价值的思想。相应地,诸如权力、权威、规范、价值、分配正义、结构制约、压制、剥削、宰制、生产力等等充满互张对峙之“力”能量展现的概念,则充斥于社会学家们的头脑之中,成为建构“社会”图像的基本座架。说起来,这其实反映的是从17世纪资产阶级兴起以来的欧洲社会充满着“革命”张力的历史景象,特别是体现在十九世纪的“巨变”场景之中的,也正是马克思以具有相同质性的概念、但却是被颠覆了的历史角色来架出无产阶级作为主体所力求刻画的。

毋庸置疑,这种具有刚强质性的“理性”,在认识论上,恰恰可以有力地同时也是有效地支撑“二元互斥对彰而并存”的认识论传统,并且,也是其足以依照逻辑画地自限地经营着的那种世界图像。在如此向刚强的生产面向高度倾斜的情况下,内涵在消费面向中的那类充满着暧昧、模糊、移位、易动、浮荡、跨界等等具有柔弱色彩的概念(如引诱、享受、生活格调、时尚、品味等等),自然也就要被社会学家置于边缘的地位。于是,他们看不到生死交错、喜恶兼具、爱恨交加的正负情愫交融现象背后那些丰富的感情面向所蕴涵的宽广而深邃的社会学意义。

的确,在大众传播媒体与网路科技的体制化现象高度、快速发展的今天,一般人的日常生活确实是为充满着感性符号飘荡和移位之消费理路所导引着,人们接受(动态)图像刺激的机会远比承担静态文字的挑战来得多。由此,非线性的综合情绪感受愈益显现出比线性的分析理性思考更大的影响力,感性似乎应当有条件凌驾于“理性”,成为主导文明演进的重要力道,呼应着前面所提到的涂尔干与莫斯以及跟随其后的“日常生活学派”的左翼社会思想家们所期待的——以共感共应的情操来经营理想的社会生活。然而,历史发展的实际情形却是事与愿违,“理性”依旧盘踞于整个社会的核心,占有最主要的社会机制的地位——只不过它由明转暗,成为幕后的藏镜人——仍然主导着现实中的一切。

仅就西方世界本身来说,经过19世纪惊天动地的“巨变”之后,尤其是1989年以后,它不仅巩固了原有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而且迂回地得以强化的“个体化”成为形塑社会的基本主导结构原则。这样的历史格局似乎将17世纪以来资产阶级所领导的伟大“革命”事业予以完成,西方世界再也没有且也不需要任何“大论述”(或曰“宏大叙事”),相应地也不需要至高神圣的定型绝对存有概念(不论是以诸如平等、正义、自由或无产阶级)来支撑其正当性。尤其是,当下的资本主义3体制结合着发达的大众传播媒体与网际网路机制的结构理路,充分地支援了以象征交换为导向的符号消费社会形态。其中,最为显着的莫过于是,社会中充满指涉着被空洞化了的符码,而且总是以飘荡、易动与不断自我滋生的姿态再生着。一切呈现为绝对欢愉的新鲜“活生”,不断流动着的更替变易着的“现在”片刻定格即是永恒,死亡则始终被拒绝在世界之外。

七、孤独与修养作为化解焦虑文化的可能性

诚如瓦蒂莫(Vattimo,1992)所指出的,在今天这样一个以概化沟通(generalizedcommunication)为主调的时代里,人们承受着不断更新之新颖“怪诞”象征符号的震惊(shock)与击动(Stoss,blow),带来的是摆荡(oscillation)与失向(disorientation)的现象,充塞着随时令人感到惊艳的暧昧性(ambiguity),尽管有时带有某种窒息感(尤指艺术)。在如此“一切皆可能”的历史场景中,生成过程本身不再是成就一个追求具有集体至高性的永恒绝对存有,而只是任凭轻盈、飘荡的符码不断地引诱的“虚无”,其给个别个体所带来的,只是充满着短暂、颤抖且致命的愉悦回应。在这中间,没有厚重的累积性成长,只有不断扬弃和耗尽的消费,一切停顿在当下此刻的“现在”,而且显得相当轻盈。在这样的场景中,或许,人的创造力确实有了充分的自由发展空间,但是,人作为行动的主体却又如何来证成自我存在的意义(假若这是需要的话)呢?

显然,在这样一个丧失了严肃历史感的、一切皆显得轻盈而易动不居的历史格局中,正负情愫交融的心理状态在过去人类文明中所可能看到的厚重集体意义便逐渐趋于式微,甚至人们也不再需要它了。由此,曾经可以在初民部落社会(甚至有一定文明水准的传统社会亦然)中见到的二元对彰的正负情愫交融心理状态所引发的心灵上的那种迟疑、踌躇和挣扎过程,特别是过渡到二元交融圆成的临界点不见了。因为,在由高度结构化的“制造愉悦”这种诱惑机制(特别是透过媒体)所绵密细致地经营着的“消费符号”的制约下,一般的人们(或谓“均值人”)所要的也只是活在当下此刻的欢愉之中。尽管人们的需要与感受被一群有心者以系统化的方式予以左右着,但是,他们既不重视自我批判,更不期待自我反思,除了享受既成的符号“引诱”之外,在这样的“均值人”看来,或许对任何更深层的生命意义的探问与追寻都会觉得“太累人”了。这是一群为既有结构理路所完全宰制的“群盲”,他们屈从于诱惑机制所勾勒的价值系统之下,把整个生命的意义定位于追逐世俗的象征符号(如代表身份的名牌手表)与感官直接的即刻满足(诸如追逐声色犬马的欲望满足)(参见Nietzsche,1999:119)。

尤其是在社会结构原则被予以“个体化”的情景之下,基本上可以说,“去集体意识”吊诡地成为最核心且最具威力的集体意识。纵然人们有着正负情愫交融的心理状态,而且也自认是需要的,这充其量也只能是成就个别个体的生命感受而已。在一切变得既轻又薄的情况下,曾经在初民(或乃至传统)社会中所存在的正负情愫交融心理状态原本所具有的集体性的社会意义,已经轻易地被人们所遗忘,或至少降到最低,以至于人们甚至并不需要面对它。或许,这样的现象与尼采(参见Nietzsch,2002)所宣扬的超越善与恶的“彼岸”有着某种神似之处,但是,它绝对是一种另类的“彼岸”——价值中空化,既不必重估价值,也不必追求最高价值。它有的绝不是尼采一再强调和肯定的超越,而只是轻松愉悦的不断自我踰越。如此一来,超越的契机当然也就看不到,事实上也不需要。

在今天这样一个以传播媒体与网际网路为主导的大众社会里,就社会机制的结构特质而言,依靠着时尚营造欢愉心理的引诱来经营的生命观,才是结构理路所反射出来的关键反动力。与过去基督宗教与国家机器主导的格局不同,它不需要依靠(道德)内化作用或怨愤(ressentiment)心理来支撑,而是直接诉诸个别的个体人所具有的动物性本能即可。如果说,尼采看到的是传统的基督宗教与国家以单元化的权威力量对人类施展着垄断性的独断肆虐,那么,可以说今天的人类所面临的则是另一种崭新的局面。这个局面不妨可以被看做是:一群有心的“藏镜人”透过高度系统化的社会机制,以种种美丽诱人的象征符号引诱着人们进行愉悦的消费。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毋宁说不再被要求必须进行自我判定与认真的反思,因而,其自我矜持的心智能力也随之大为降低。然而,长此以往,到头来,尽管社会条件已的确与尼采的时代大不相同,但尼采所揶揄的“群盲”现象却依然如故:人还是“弱者”,仍是“奴隶”,依旧当不了自己的主人,更何况情形看起来似乎更为严重,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奴役,甚至回过头来拥抱着整个体制,以至于缺乏自我觉醒的契机。

前面我们提到,在西方社会学家的认知中,结构/能动的二元互斥并存格局的本质是彼此对彰地冲突着的。这样的基本认知模式无疑是在宣告:焦虑的心理内涵于这种二元互斥并存格局之中,它构成人之存在所依赖的心理人类学的形而上学基础。吉登斯(1991:47-55,181-185)便认为,人有着存在的焦虑(existentialanxiety),总是面对着存有论的不安全(ontologicalinsecurity)状态。平心而论,在这种坚持二元互斥并存格局的存有论基础与认知模式的庇荫下,我们实在无法期待焦虑是可以化解的。唯有颠覆这种二元互斥对彰并存的认知模式以及转移整个心理人类学的存有预设基础,焦虑才有化解的契机,而还原到人自身来接受正负情愫交融的必然性,则是这种化解得以实现的极为重要的关键,这一点在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论中反映得尤为明显。

对弗洛伊德而言,人必须承认并接受社会既有规范与价值(因而亦是既有文化模式)的制约,本能驱力只能在文化模式容许的范围内运作,学习以相当程度之社会化的理性形式来适应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在弗洛伊德(1915:195;1950:60)的眼中,在此充满着矛盾与冲突的世界里,正负情愫交融的心理状态于是乎经常为人们带来难以化解的困扰,使人们的心灵永远处于冲突矛盾的焦虑之中,以至于压抑成为人存在的基本心理处境。然而,尼采对此却有着不同的理解,他(Nietzsche,2009)认为,人们并非完全受制于既有的文明结构,他们总是有着主动能力为自己创造一个理想的存在状况,使文化(文明)成为在本能驱力推动下人经营生命的一种“自然”表现,而且,事实上,人也必须学习是如此,因为他不能一直使自己屈服于——以泰山压顶之巨灵姿态(如基督教道德和柏拉图主义)左右着人生命之方方面面的——既有的社会力量。在如此具有主动创造的情境中,正负情愫交融自然不是负担,恰恰相反,它对成就超越人格具有着正面的助力作用。这正是尼采提出的具有抗压性的非凡人格试炼的“超克人”(overman,亦曰“超人”——以下同)的重点。

其次,假若我们接受虚空“混沌”状态是人存在的原型、也是一切“生成”的着胎点的话,那么,正负情愫交融无疑就是人处于这一“混沌”状态中所承受的基本心理样态,人们必须学习以带着游戏的曲调原色来应对,如此才能使存在本身充满着生机。这也就是说,使正负情愫交融产生足以使人们迸放能量激荡身心来创造新局面的动力。于是,若没有蔑视与忽视,爱与关怀本身将使人的意志软化(也腐化),使权能意志的能量归零。同样,若缺失了爱与关怀,蔑视与忽视本身则会“恶质化”人的意志,以至于权能意志变得软弱无力。人们总是必须学习使“蔑视与忽视”以及“爱与关怀”成为可以交会搓糅摩荡而激发总体动能的两造,而非使它们以互斥对彰并存的姿态从事着“非你死即我死”般的殊死斗争。换言之,倘若“爱与关怀”是至高价值的话,透过心灵自身内在的不断挣扎,“蔑视与忽视”有着以此激发、催促“爱与关怀”的发酵作用。

对人类而言,最使人们感到困扰的正负情愫交融状态,莫过于是“生”与“死”交会所引起的焦虑。对人类来说,有限的生命界线,乃意味着不可逃避的“死亡”终究要发生。这样的命运似乎总是令人感到惴惴不安,使其时刻体验着承载某种不确定与虚空的感受。由此,死亡被看成是一种断裂、割舍、毁灭与终结,充满着未知的恐惧。在如此这般之生与死正负情愫交融的心境下,为必然来临的死亡做准备,或许是需要的,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怎么做”。情形显得相当明显,一旦人们抱着生的欲念不放,对死亡心生恐惧,他们的目光自然会变得短浅,感情日益颓废,胸襟也更趋狭隘。或许,只有把死亡与虚空看成是人存在的极限,以此极限“照出”所有生与有的可能性,如此让生与死在正负情愫交融之中相互搓揉摩荡,而非将它们互斥地予以排除,才是人们了解自己与世界的妥当的策略。情形就有如我们像对着善,恶是必需也必然的一般。而且,我们只能用恶“照耀”善,让善与恶的藩篱撤销而相互流动激荡,这样一种具有超越性的“善”行才可能“自然”地流露出来。尼采(Nietzsche,2009:132-136)正是如此建议我们:必须学习“自愿(自由)地死亡”的态度,这将有助于我们面对“死亡”的恐惧威胁。

尼采的上述说法乃是向世人暗示,人应当充实地生活着,即是为死亡所做的最好准备。选择某种具体的生活活动,是使具有毁灭且混沌意涵的死亡,成为催生出不断创造内在化解之权能力道(但却同时也是耗尽自己)的最好处方。以这样的方式让正负情愫相互交融地搓糅摩荡,是创造崭新生命,超越既有正负情愫以二元互斥对彰而并存的格局相互冲突对峙着所挤压出之焦虑的张力。显然,这一切意味着,作为一个谋求心灵精进之有“思想”的人,应当学会不时地让自己的一部分“死亡”,如此,才有空间容纳更多新生的成分,这是使既生又死、既爱又恨的正负情愫交融心理状态不断拥有更新代谢的契机,可以使得“再生”永恒轮回下去。于是,若说不断地重估与追求价值是人生存的必要条件的话,那么,只有仰赖个人的自我选择与经营,绝难对结构性的“改造”寄以任何期待的。

然而,话说回来,人们并非都是不自觉地沉溺在无限多变的欢愉引诱之中,不自主地被那自我証成、自我定义的无形结构力量所绑架。毋宁说,人毕竟还是一个喜欢漫游的存有体,漫游于广袤的论述空间之中,在热爱命运的前提下,以各自的观点实验着自己的生命,有的甚至不断地呐喊着“我将……”,展现出一种追求自我精进的努力。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身体既可以是宣泄堕落本能或任由它们相互角逐的容器,更可以是自我灵性的试炼载体或存在意义的确认与提升的试验(与实践)界面。显然,在诸如后者那样的努力状态中,基本上可以说,人是处于一种孤独状态来面对着正负情愫交融的场景,这种情景要求人们一切由自己来承担,唯有如此,才得以使人有所成就,因为任何来自人的协助,都只会破坏正负情愫交融心理状态对自我所可能内涵的爆发作用力。

尼采(Nietzsche,2009:119)说过一句令人深思的话:“孤独者,你踏上爱者之路吧;你爱你自己,所以又蔑视自己,正如只有爱者才有的蔑视。爱者要创造,因为他蔑视!人如果不恰好蔑视其所爱,又怎么懂得爱呢!怀着你的爱和你的创造,走进你的孤寂吧……”只有在孤独的状态下,人才具备着独立自主之自我反思的契机,足以使“爱顾”在“蔑视”的激荡下成就超越性的跃升。孤独并非要使早已靠边站的“个体化”自我更加凸显,而是要促使那种由他人导向所诱惑的“分别心”渐渐失去产生作用力道,使人自身(灵魂)找回与自然(世界)融会的可能,或迈入“悬在中间”的中阴(bardo)状态(参见Singh,2010:208-209)。这是个饱和状态的转折点,也是走向维尔伯(KenWilber)(1991:19-20,89-90)所言之超越人格个性的(transpersonal)一种跃升状态。此刻,人会特别意识到身体的细微,但却有着不执着的超越感,没有过去记忆与未来期待的感性纠葛,只有当下此刻的临在喜悦—感动。

孤独使得人们有更好的机会卸除自我的心理武装,孕育那种具有原创动能的身心整体感。尼采笔下的扎拉图斯特拉对人类的意义,并不在于他下山后喋喋不休地宣扬理念——即苦口婆心的“劝世”本身所带来的影响成就,而是一个人孤独隐居于山中的生活本身,重视的是,当转向自然与内心后,人就会引发一种以修心养性成就个人之“权能意志”的努力。由此,个体的人可以不再希求在上帝的庇荫下寻找安逸,相反得以通过孤独的姿态追求危险的救助—自我救助。这也就是说,社会既有的结构性机制永远只是一种“命运”而已,企图顺着一些人们的意愿来予以改变,终将无法完全化解人类一再面对的正负情愫交融的冲撞,因为,矛盾冲突的焦虑始终是永恒轮回着的,倘若人类不懂得在热爱命运的前提下学习自我克服的话。因此,唯有回到人作为行动主体的自身,磨练一种以泰然自若的随缘方式来搓揉摩荡种种遭遇的柔性修养应变功夫,人才得以超越“命运”,达至“超克人”的境界。

在此,修养有两个层次:(1)合情合理地应对既有的结构性“命运”——这是一种攸关人存在之现实“底线”的权宜选择问题;(2)生命意境的提升——这是一种原属可有可无性质的生命意义抉择,涉及到的是生命境界的感受深度与厚度(或谓精致细腻程度)的问题。于是,现代人的问题不是“结构-能动”绝对互斥对彰的相互调适问题,而是在以人为本位的前提下,如何挪用既有结构理路去解构“命运”的问题。

注释:

①借用自尼采一本书的书名,参见Nietzsche(1999)。在此,乃意指太过于被潜在设定的一些预设性认知模式所局限。

②根据Riley(1982)的研究,在17世纪后出现的社会契约论问世之前,西方世界其实早已有了立基于臣属者(不一定是独立个体)之自然意志的契约同意这样的说法了。Becker与Barnes(1961:377,438)则指出,以社会契约来解释社会制度和政治组织的源起与认可,首见于15世纪中叶之{C4XB01.JPG}neasSylvius的著作中,但是,直到接近17世纪的开端,才被英国的Hooker与德国的Althusius用来当作为社会与政治理论的重要信条,而这预示了霍布斯的论点,并使其更有系统且更为细致地予以阐述。由此而言,虽然笔者不敢遽然地如Becker与Barnes所意涵的那样,立刻论断霍布斯的理论乃直接反映着资产阶级带动的商业革命,但是,即使采取保守的态度来说,下面的说法应当是可以接受的合理论点。这个说法是:霍布斯对以契约同意为基础的政治权力正当性的论述,乃与其后资产阶级的大幅兴起之间存在着具有一定历史意义的选择性亲缘关系,并对后来者产生一定的启发作用。

③难怪Hearnshaw(1964:1)认为,霍布斯的嗜欲说堪称英国心理学的开端,早于一般所认为的英国心理学之父Bain有两百年之久。

④有关霍布斯确立私有财产具正当性的经济思想,参看Hobbes(1998:ch,24)。

⑤有关这一理论性议题的详细讨论,参见叶启政(2004,2008)。

⑥有关上面提到诸论述的评介,参看叶启政(2004:ch.7-9,2008;ch.3-4)。

⑦有关对这一左倾的所谓法国日常生活学派的评介,参看叶启政(2008:ch.8)。

⑧简单地说,曼纳乃是指在某种宗教信仰中人们相信世间存在有一种超自然的非凡力量。它被认为集中在某种神祇、神圣物、或人物身上,但是,威力却是蔓延扩散至整个世界,而且可以承继或传递下去。根据涂尔干(Durkheim,1995)的意见,这一力道特质具备着文明的源起意义,乃代表着宗教信仰(因而,也是“社会”得以形成)的最初能量形式。

⑨有关“惊奇”作为社会进生(亦作创生)的源起心理状态的讨论,参看叶启政(2008:ch.2)。

⑩譬如,维格特(Weigert,1991:22,31,50-51)即认为,就社会结构的面向来看,一个优秀的医生可以以相当温馨的态度对待病人,但是,在治疗时却相当冷静而理性地遵循医学规范。因此,就社会而言,正负情愫交融可以具有负面功能,也可能具有正面功能。但是,就个体的层面而言,维格特则认定,正负情愫交融是彰显不幸苦恼之情绪状况的一种典型状态,人们一直力求去解脱它。

(11)如运用类似活生的死亡、原始的副本、公开的秘密、黑暗中的光明、控制的混沌等等相互矛盾的词汇来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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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1.是什么造成了“无缘社会”现象的出现四是城镇化进程使居住空间分离,联系稀疏。五是存在“恐婚”倾向,追求个人主义,缺少关爱、耐心和理解,丧失交往能力,恶性循环。而最后一点则是社会交换物质化,足不出户便获得服务。长期以往,无疑会引发少子老龄化问题,劳动力不足,国家经济陷入疲软状态。 平台声明 ...https://m.sohu.com/a/497913578_120427700
2.晨报专访丨从“饭圈文化”的狂热到“流量明星”的社会责任,著名...信息时代的明星,必须承担起回馈时代的更为重大的影响公众的社会责任。一个高度物质化的现代社会充满了各种诱惑,更何况在文艺这个可以产生名利的场域,突如其来的喝彩和辉煌,很容易迷失自我。无尽的诱惑像铺着鲜花的陷阱吸引着明星们。30岁的吴亦凡是15个品牌的代言人,代言产品跨度从一线高奢品牌、高档轿车、名贵化妆品...https://static.zhoudaosh.com/D440E36D8FEFF1E8883856FC31778600E93394042311CF29B52AC9185C2BE345
3.国家犯罪才是一切犯罪的根,Nationalcrimeistherootofall...从理论上来说,如果国家行为主体完全履行了国家责任和义务,则国家的国家治理秩序井然,国家行为主体、其它公民和组织各司其职,国家利益和公民权益都能得到有效捍卫和保护,物质充沛,精神丰盈,社会稳定,人人安居乐业,就没有犯罪滋生的土壤,就不可能有犯罪现象和犯罪行为。如果国家行为主体完全履行了国家责任和义务,则每个国...https://www.meipian.cn/3cl81kdf
1.文化是一种社会现象.doc在当今世界,无论是经济发达的西方社会,还是正在崛起的中国,社会生活都面临着过度物质化功利化的问题。作为社会精神支柱的人生理想,价值观发生了偏差。然而人作为人的存在,还应是以智慧、德行和审美情趣为表现形式的文化存在。从这个意义上看,以注重心性,长于伦理为基础特征的中国传统文化能为现代人的迷失提供多方面的...https://m.taodocs.com/p-530356472.html
2.教育现状调查报告(通用11篇)于是留守儿童们在既得不到家庭温暖,有得不到社会关爱的情况下,只能靠自己对生活及社会的理解生活并发展自己,于是道德滑坡、学习偏差、心理缺失等现象在他们身上不可避免地出现。 (1)监管教育不力。代为监管的亲戚往往不注重对留守儿童的思想指引和素质教育,仅仅关注孩子的物质需求。祖辈则易与留守儿童存在严重“代沟...https://mip.wenshubang.com/diaochabaogao/647989.html
3.()是客观存在的不可避免的社会现象,是组织的本质特征之一。【单选题】道德是人类社会生活中依据社会舆论、( )和内心信念,以善恶评价为标准的意识、规范、行为和活动的总称。 查看完整题目与答案 【单选题】人眼由( )组成。 查看完整题目与答案 【单选题】道德是人类社会生活中依据社会舆论、传统习惯和( ),以善恶评价为标准的意识、规范、行为和活动的总称。 查看完整题...https://www.shuashuati.com/ti/0a75763c35ea4fe488a52ffbcc51aa0ea2.html
4.当下青年“躺平”现象成因剖析及重塑治理摘要: “躺平”现象是青年亚文化的一种体现,也是青年心态的现实反映,青年“躺平”现象的产生是外部社会发展变迁与内部青年心态危机综合作用的结果。社会“内卷”现象严重导致青年压力倍增,社会阶层固化致使青年心态低迷,青年个体焦虑加剧产生消极心理,青年奋斗精神消解引发精神危机,由此“躺平”现象产生。面对当下青年“躺平...http://hanspub.org/journal/PaperInformation.aspx?paperID=53777
5.现象:孩子心愿物质化成才之路2007年20期现象:孩子心愿物质化,物质化,全世界,"我要做姚明的老大。""我要24小时周游全世界。""我要天天没作业、天天吃零食。"……面对着孩子们充满童趣的这些愿望,业余书法班的...https://wap.cnki.net/qikan-CCZL200720122.html
6.中国民众买房呈年轻化折射全民心态及体系软肋畸形的社会现象?病态的全民心态?漏洞多多的住房体系? ●丈夫没房子,妻子面子挂不住 在当今的中国,婚姻变得越来越物质化。这在中国社会是一个巨大的转变。无论一个女的多么自信,但如果自己的男友或丈夫没有房子,那她就挂不住面子。 ——上海政法大学女性研究中心主任陈晓敏 ...https://sanya.loupan.com/html/news/201008/92634.html
7.?2019年教师资格证面试答辩习题:社会热点类而相应地对于其他班级的学生来讲,也是一种物质化的刺激,造成学生心理发展的不平衡,同样不利于学生的正常身心健康发展。 其次,对于教师来讲,对待这样的班级开展教学存在很多困难,不利于正好教学制度的开展。 再次,对于学校来讲,“贵族学校”和“贵族班”除了给学校带了一些经济上的有利因素外,在社会上影响并不好。https://www.liuxue86.com/a/3888643.html
8....物质主义和后物质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哪些发展规律?中国政库这两大概念及其理论所揭示的一些现象,在像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中也频繁出现并有新的特点。 什么是物质主义和后物质主义? 从全球范围看,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到20世纪中期,人类社会经历了巨大的转变,这些革命性的变化改变了人类社会的政治文化系统。与农业社会相比,工业化时代以经济增长最大化为目标的物质主义价值观,为...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5413728
9.当代传媒文化中“审丑”现象刍议当代声乐艺术中的器乐化现象论文01-01 试析《世说新语》的审丑意蕴12-03 刍议当代电影美术的色彩设计02-27 论审美文化中的当代情结08-15 跨文化经济交流刍议03-21 谈当代中国社会转型中的文化危机03-19 网络非主题文化传播刍议03-06 当代中国乡村社会确当代文化特征?03-21 ...https://biyelunwen.yjbys.com/fanwen/wenhua/614857.html
10.官方通报男子接亲被加要18万彩礼,揭示背后的真相与深思资讯彩礼作为一种传统婚嫁习俗,在中国已经存在了几千年,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彩礼问题逐渐凸显出其弊端,高额彩礼不仅给许多家庭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也导致了婚恋观念的变化,让婚姻变得功利和物质化,这种现象背后反映出的社会问题不容忽视。 高额彩礼的背后是性别不平等观念的延续,在一些地区,男性被要求支付高额彩礼以证明自...https://chuaiqiu.com/post/342779.html
11.理工学院教育教学龙谷大学You,Unlimited通过操作数学与计算机,解明复杂的现象及其背后的本质。 情报科学领域 探究全新运算原理,致力于从根本上革新现代社会所需的IT技术。 情报媒体学科 情报系统领域 掌握学习构筑实践性情报系统的能力。 媒体工程学领域 学习多媒体情报的处理方式,掌握应用及系统化操作的能力。 软件科学领域 专注于从OS等基本软件到应用软件的...https://www.ryukoku.ac.jp/chinese2/prog/faculty/scienc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