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翻译:语感与美感之间,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人民网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林少华译《远方的鼓声》封面。资料图片
去年金秋十月,桂花飘香,“村上春树文学多维解读”学术研讨会在画桥烟柳的杭州、历史悠久的杭州师范大学召开。
上世纪80年代末,在暨南大学任教的我——也巧,年龄正是《挪威的森林》开篇第一句所说的“三十七岁的我”——翻译了《挪威的森林》。星移斗转,月落日出,尔来三十有二年矣。翻译之初,“三十七岁的我”身上还多少带有青春余温,大体满面红光、满头乌发、满怀豪情,而今,已然年过六十九岁的我,残阳古道,瘦马西风,“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抚今追昔,请允许我再次引用《挪威的森林》里的话:“我想起自己在过去的人生旅途中失却的许多东西——蹉跎的岁月,死去或离去的人们,无可追回的懊悔。”是的,无可追回的懊悔,懊悔无可追悔。夜半更深,冷雨敲窗,倏然间老泪纵横虽不至于,但的确不止一两次咬着被角发出长长的叹息,每每“悲哀得难以自禁”。得,又是《挪威的森林》里的话。
不过,令人欣慰的事也至少有一桩,那就是我的翻译——人们未必晓得我先后是暨南大学的教授、中国海洋大学的教授,但基本知道我是个翻译匠。迄今为止,厚厚薄薄大大小小加起来,我翻译的书起码有一百本了。翻译过的作家有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小林多喜二、太宰治、川端康成、井上靖和渡边淳一、片山恭一等十几位。以作品言之,《我是猫》《罗生门》《金阁寺》《雪国》《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分外受到认可与好评。当然最有影响的是村上作品系列,包括《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奇鸟行状录》和《刺杀骑士团长》在内,由我独立翻译的有四十三本,与人合译的有两本。这四十几本沪版村上,截至2020年12月底,总发行量超过一千三百七十万册,读者人数则远大于此。也就是说,我这支自来水笔涂抹出来的译文,已经摇颤过几千万读者的心弦。用一位读者的话说,如静夜纯美的月光抚慰自己孤独的心灵,像小河虾纤细的触角刺破自己的泪腺,又像远方炊烟袅袅的小木屋引领自己走出青春的荒原,或者像一片长满三叶草的山坡让自己抱着小熊在上面玩了一整天……
开头说的杭州会议,也是因为与会者有不少年轻人,我就倚老卖老,在最后致辞时免去万无一失的常规性套话,而就文学翻译直言不讳。我说自己多少留意过包括年轻老师在内的年轻译者的翻译,而让我欢欣鼓舞的译作实在为数不多。盖因不是从语感、语境到翻译,而是从语义、语法到翻译,也就是从辞典到翻译。打个比方,人家村上在地下室里屏息敛气摸黑、鼓鼓捣捣,你却在二楼灯光明亮的标准间里翻译辞典查“百度”,自然不解“普遍性渗透力”,不解堂奥之妙,而不解堂奥之妙,文学和文学翻译就无从谈起。换个说法,纯文学作品的翻译,不是翻译字面意思,而是翻译字背后的信息,翻译文体渗透力足可力透纸背的信息——那就是文学特有的文字审美愉悦感、美感!
林少华,1952年生,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兼任中国日本文学研究会副会长、青岛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曾任教于暨南大学、日本长崎县立大学。主要著作有《落花之美》《为了灵魂的自由》《乡愁与良知》《雨夜灯》等,译著有《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刺杀骑士团长》等村上春树作品,以及《我是猫》《罗生门》《雪国》等日本名家作品一百余部。